买入《一间自己的房间》纯属偶然，却也是注定。它是一个女人写的，是写给女人的。稳居我书架第一排正中央，作为我精神世界的“顶梁柱”，它一出现，我就像有了统领。
维吉尼亚·伍尔芙《一间自己的房间》，写给女性
作者像
周末花了几个小时读完，虽然很多思想并不是第一次接触，但我仍然欣喜：原来一百多年前，女人就已经有这么先进的思想，有关写作，有关活法。
今天，女人想写作，仍存在现实和心理的障碍。对我来说，它们是我心中的巨石像。
心中的巨石阵
“女人像蝙蝠或猫头鹰般生活，像牲畜般劳作，像虫子般死去……”
书中，维吉尼亚·伍尔芙引用了某公爵夫人的一段文字，这怨念且满腔怒火的言辞，让我哑然失笑——女人的情绪有时确实会影响作品的水准。
和这位公爵夫人心中赤热而略有幽怨的景象不同，我心中住着的，是一群冷漠的看客。
经常有“看客”光顾我的梦。它们面无表情，身体僵硬，没有一丝热烈或是悲伤的情绪。他们冷眼旁观，像等待审判。时而围坐成半圆形，时而坐成方阵。
他们的冷漠任凭狂风暴雨也无法撼动，他们是活生生的人，面部颊肌、咬肌像打了石膏，嘴唇紧闭，眼神像电筒射出的光，而且电池快没电，发出的光非常空洞。他们是活人，却无生命力，像极了复活节岛的巨石阵。
梦中的看客，表情正如复活节岛的巨石阵
除非她能抓住倏忽而去的瞬间和个人体验，以此建立屹然不倒的大厦……意思就是要等她开动思虑、调度忆想，证明她不只是个浮光掠影的看客，而能透过表象，窥见事物的深奥之处。
——《一间自己的房间》
我想撼动这些巨石看客，移开它们，让心中的热爱与激情迸发出来。听狂热的曲子，Purple Passion，小提琴音色清冽而有力，音符在耳朵里跳舞，周身的空气在震动，然而我心中的巨石稳如泰山。
我想起了十几年前，刚入大学时那些明媚的下午，在学校主楼——一座巨形的“棺材”形状建筑中上课。学校四平八稳的格局，像是一位沉稳而威严的父亲。
做自己，比任何事都更重要
大学时，老师一再教育我们，写作要客观，要理性。也许是从那时起，我将自己写的一切东西都蒙上一层灰色的壳，背后没有感情。我变成了冷冰冰的叙述者。
“数字并不是悲剧，一个人的死亡才是悲剧”
“作记者，要懂一点经济学，要懂一点社会学，懂一点心理学……最好成为杂家”
“摄影师在拍摄这幅照片时，这个非洲小女孩身后就有一秃鹫，我们讨论下新闻中的伦理”
我每天穿梭于宿舍和教室之间，在四四方方的校园中，度过了四年，然后毕业。
时光穿梭，十年一晃而过。2020年的钟声敲响，人类迎来了口罩、病毒和经济的下滑。我在家中读书，看到了百年前维吉尼亚·伍尔芙的一句话：
“做自己，比任何事都更重要。”
十年的路，换一句箴言。
杂家呢？伦理呢？悲剧呢？条条框框呢？
真实的“矮人”
我向梦许下愿望，希望能够看到我真实的自己。
然而，梦却和我开玩笑，把我变成了一个矮个子。面对读书时代的竞争对手，我竟然比她低一头，而且整个人都比她小了一号。
她问：“你当时不是很高么？怎么现在这么矮了？”
写这篇文章时，我在公司工作了6年，仍是一线。
从小习惯拿第一名，
初中升高中，十几个区县的第一名；
高中考大学，我所在的大学全省只招2个人，我是其中一个；
学生时代可谓光环罩身。
是啊，怎么现在这么矮了？
在这个风平浪静的周五下午，我思考着梦中那个矮小的自己，以及那句话：
“做自己，比任何事都更重要”。
过去的那个我确实“很高大”，我的成绩也“膘肥体壮”，每次老师看到我，都带着着农民伯伯丰收般的喜悦。我被外界鼓舞，去考大学，去工作，追求更高的成绩，更大的公司，更好的房子，更多的工资。
可那不是我。至少，我不快乐。
自由写作的喜悦
被书写的母鹿穿过被书写的森林奔向何方？
是到复写纸般复印她那温驯小嘴的被书写的水边饮水吗？
一滴墨水里包藏着为数甚多的
猎人，眯着眼睛，
准备扑向倾斜的笔，
包围母鹿，瞄准好他们的枪。
他们忘了这并非真实人生。
——辛波斯卡《写作的喜悦》
经过一系列的探索，我发现自己很喜欢写作，就像是久住在古堡中的女孩，在某个寻常午后，意外地走入了一个神秘房间。
然而，房间中的一切都被布罩住了。
我像个沮丧的考古学家，面对自己这块化石，无从下手。如果有天，我可以把这块化石发掘出来，也许化石里藏着的，是一枚琥珀！
它是什么颜色呢？
——可能泛着阳光般的金黄色吧
它什么形状呢？
——可能是圆润的，也可能是特别的、有棱角的……
有什么在里面呢？
——是一只苍蝇，或一只小蚊子？
自由充分的表达，是（写作）这门艺术的精髓所在。
然而，在我本该自由的心灵领地，只有巨石像。那个面无表情的巨石像；那个保护我走过了三十多年，不会因为旁人的冷眼、树上的落雪、风中的病毒而受伤害的巨石像；它已经是我的一部分，是我的保护色。
梦中那个矮小的我，坐在巨石身边。我们默默看草原上的落日，草原上没有辛波斯卡诗中的小鹿或是猎人。
我们静静坐着，云丝毫未动，草原和落日，将眼前的世界一分为二，一半橙色，一半绿色。我问巨石有关他的秘密，他用沉默回答。远处的天空，有鸟在飞，她们自由而喜悦。
合上《一间自己的房间》，我知道，我离那只飞鸟并不远。（完）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