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和六便士》，谜一样的小说

毛姆的小说，历来为人称道，前段时间重读《月亮和六便士》，依然引发我思想的喧嚣，像跟着作者潜入神秘的深海，掩住怦然的心跳，前去探索一个谜一样的远方。

《月亮和六便士》，谜一样的小说

小说的题目是一个谜，一般人这样理解：六便士是英国价值最低的硬币，代表现实与卑微，而月亮则象征了崇高，月亮和六便士就象征理想与现实。翻译家傅惟慈先生在译本序中提到一个鲜为人知的解释，“终日仰慕月亮，却没有看到脚下的六便士银币”。翻译家苏福忠则认为，小说题目传达给读者的信息应该是，月亮重要，六便士也重要。本小说完稿于1919年，毛姆也于1965年辞世，不可能追问他题目的含义，或许这也是毛姆惯常的幽默表达的一部分，“这本小说的书名带有开玩笑的意味”。

小说有着谜一样的故事情节。主人公思特里克兰德，原是英国一个证券经纪人，生活好端端的，却“被魔鬼附了体”突然弃家出走，流言盛传他是被某个年轻女子勾走了。我感觉绝不是流言所传的那样，思特里克兰德是响应内心的呼唤，决意摆脱家庭的缧绁，改行一心学画画。可是画卖不出去，穷困潦倒，得到了画家斯特罗伊夫的帮助，结果思特里克兰德把恩人的妻子拐走了。后来他离开文明世界，到了南太平洋的塔希提岛上，隐居莽林，与土著人一起生活，疯狂作画，得了麻风病仍作画不息，去世不到十年，画作走红。在思特里克兰德身上，能看到他超越平凡生活的勇气，过程曲折，却始终不动摇，至死不回头，执着向前。毛姆在结局里写，“我觉得思特里克兰德一直把他的秘密带进了坟墓”，是啊，思特里克兰德执着超越的动力是什么？思特里克兰德的现实选择太匪夷所思了。

有人把小说流行的原因归结于读者对画家生活的好奇，《月亮和六便士》中的画家思特里克兰德，生活原型是法国后期印象派大师保罗·高更。只要高更的作品有生命力，那么毛姆的这部以高更为原型创作的小说就能吸引人的眼球。我想，这只是其中一个原因，更重要的是，小说借思特里克兰德的人生选择传达出的理念，一是真实，过忠实于内心的生活；二是超越平凡的生活，努力不懈，至死不悔。

在本部小说中，好些笔墨写思特里克兰德作画。美无疑是画的同义词。有细心的研究者发现，小说对画家有众多褒奖之语，但“美”字一次都没有出现。那么，不写美要写什么呢？真实。一个人生活的真实，纵观全书，思特里克兰德的整个生活是那样千疮百孔，他出场时“略显笨拙”，他弃家到巴黎，忍受贫穷和饥饿的煎熬，忍受着精神的折磨，穷困潦倒是真实的。他之前一定知道会有这样的结果，却义无反顾，反映的是心理的真实，这种真实体现在行为和思想的一致，不在意旁人的眼光，忠于自己的内心。否则会出现自身行为和思想的分裂，痛苦会如影随形，从这个角度说，追求忠于内心的真实，比表现美来得更重要。如果一个画家和他作品的存在，既是真的，也是美的，自然再好不过，但事实总是难以尽如人意。当美难以达成时，毛姆选择用“真”来打动人，事实证明，没有了真的美，未必还有这样打动人心的魅力。

毛姆这部小说的动人，除了写活了一个真实的画家，更在于在思特里克兰德身上寄寓了不食人间烟火的生活理想。从时代背景看，那时一战已结束，文艺上现代派的探索成为主流追求，也得到不少肯定评价，很多人的价值观需要重建，生活重新陷入平凡。思特里克兰德的存在，帮人们找寻到了一种超越平凡的方式，使现实生活的诸多不如意有了颠覆的可能。如果一定要定义为逃避现实的话，我更愿意说他在逃避平庸的生活。思特里克兰德，不是作为画家的成功者，他的魅力在于忠于内心真实的想法，并勇于实践，我行我素，简言之，是一个人率性而活的成功实践者，这对于绝大多数人而言，是想一想都奢侈的事，而在小说中，这样的人生似乎轻而易举就实现了。

作者毛姆本身也是一个超越平凡生活的勇士，他原来学医，后致力于写作，他用手中的笔，孜孜探求人生的哲理，客观地审视复杂的人性，他的文字似一把手术刀，冷静，犀利，入木三分，富有自我完善和超然物外的审美趣味，所以才有笔下思特里克兰德这样的追求灵魂生活的典型。

题目是一个谜，故事也谜一样，主角人生的也如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