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笑穿着白色T恤套在蓝色短裙里,不,其实是裙裤,林笑活了17年,她穿裙子的次数还屈指可数,大概只有小时候穿得多,以她刚刚从高中校服里解脱出来的眼光,她觉得这一身是她拥有的衣服里面最好看的搭配了。
她和室友坐在一块儿,她们来得不算早,教室里已经有一些人了,但大部分还没来。大长腿室友今天穿了高腰牛仔短裤,更凸显出她的大长腿。林笑用手掌着下巴,头微微偏过去,就这样默默地看着何意情——她此刻沉浸在手机里,双手啪嗒啪嗒打字个不停,挺美的。林笑觉得何意情会给人一种高冷的感觉,难道是因为她长得太高?通过后来的了解林笑发现,何意情完全就是御姐类型啊。
林笑看见有人陆续从教室门口走进来了,互相交谈着,虽然不熟,但彼此毫不停下嘴,生怕让气氛尴尬,疯狂地找话题,是为了在大学里好好生存。旁边的李苑静和王璐不知道说些什么,总是李苑静一个人在哪儿吧啦吧啦,王璐在一旁时不时微笑时不时点头,林笑也不时地被李苑静拉进去东扯西扯几句。林笑并不是一个很多话的人,尤其是和还不太熟的人在一起,这也导致了她学生生涯的朋友不多,但拥有的朋友绝对是可以患难与共的,朋友不需要多,两三个真心的朋友足以。
她认真地去“偷听”她的大学新同学的聊天内容,大部分都在谈论高考。都过去多久了,还在讨论题目分数,哪怕连试卷都不一样,说自己如何如何粗心,某一门考得如何如何差,从而知道某一门又考得如何如何好了。高中刚入学也是这样,不过当时大家都把成绩看得重,尤其是那几个中考上了700分的人,未见其人先闻其名。
还有大部分女生正在讨论军训的事。
“军训怎么办啊,我要晒黑了。”
“真希望天天下雨。”
“还好啦,我听说成都总是阴天下小雨,出太阳也不会那么热。”
“哪有?作为一个正宗的成都人,我告诉你我们这儿热起来,那真的不得了啊。”
“再热也比不上我们广西吧,你看我这一个夏天,和同学们一起出去玩,皮肤都烧得疼。”
她们居然比起谁的家乡更热起来了。
一阵嬉笑声从门外传来,一个穿着黄色连衣裙的女生和几个男生走了进来。林笑可不敢尝试这种颜色,只会把她衬得更黑,可别人却完美地衬出了她白皙的皮肤。女生留着齐刘海,由于她一直转头和男生说着话,林笑并没有非常清楚地看清她的脸。女生好像正在怪那些男生,可语气里怎么有种撒娇的感觉。男生们也仿佛很享受女生的“责怪”。此后,又有几个男生进来了,有的又高又瘦,有的则是胖胖的。
学生们基本都到齐了,老师还没到,这个不算大的教室有一点点聒噪。就在新同学们聊得热火朝天的时候,林笑看见一个“光头”走进来了。不,她不能这么说,可是她很想笑,因为她高中的班主任是一个光头老师,是不是聪明的人都容易秃头啊。这位光头老师正是他们的班主任,但是他看起来并不很老,只有30多岁吧,皮肤特好,白里透红,为什么比女生的皮肤还好,林笑很苦恼啊。
他咳嗽了两声,全班安静下来,随即说:“大家好,我是你们大学的班主任,我叫刘宁。我大学就读于某某大学,并完成了硕博连读。”刚听到那个某某大学,就有不少人不自觉的“哇”起来,的确叫人羡慕。刘宁有点不好意思但看得出来很自豪地笑了,他说,没什么好羡慕的,只要努力,你们将来考研或许能比我做得更好。林笑也是相信这一点的,可是起点不一样,一点都不容易。
刘宁分享了他的大学趣事,末尾他说:“大学绝不只能窝在学习里,大学生活丰富多彩,有无限可能,要多参加一些有意义的活动,多认识一些朋友,当然还要谈一场恋爱。”他话音刚落,底下发出了丝丝笑声,恋爱,不是新大学生们最期待的事吗,可是幻想终究太美好,有多少人最后变成了宿舍宅,离期待的他或她越来越遥远。
刘宁的回忆往昔差不多结束了,最后他要每人依次上台介绍自己,就从第一排开始。林笑在第二排,没几个就到她了,但她并不紧张,出过丑就不再怕了。高中不知为何被班主任命为团支部书记,每次班会没人愿意主持她就只好硬着头皮上,结果发现底下的人都在埋头苦干,谁管她说什么,只有班主任最认真。想起高一的时候英语老师要求每人作一个英语自我介绍,林笑的声音小如蚊子,别别扭扭不敢看台下,其实这样台下看台上会更尴尬。
第一个上台的是一名女生,扎着马尾辫,斜刘海,不高不矮,不胖不瘦。她站在台上望着台下,停顿了几秒后开始了自我介绍:“老师同学们,大家上午好,我叫刘雅书,来自湖北。我的爱好是读书和画画,我每个学期都会制定一个读书计划,和我一样喜爱读书的同学,我们可以多多交流,我希望和大家能成为朋友,谢谢大家。”说完,教室里就响起了掌声,林笑觉得这个女孩很有气质,不愧是读了那么多书的人。紧接着是一个男生,皮肤有点黑有点胖,他说他来自新疆,马上他就补充说:“很多人知道我来自新疆却感觉有点奇怪,因为我长得并不像大家心目中的新疆人,因为我是汉族的,不是维吾尔族。“男生认真地解释反而让大家都笑了,他也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后脑勺笑了。
新同学们的自我介绍都很真诚,马上要到林笑了,她在想自己要说写什么。这时到了林笑旁边的室友何意情了,她还没走上台,林笑就听见底下发出了悉悉碎碎的声响,何意情大跨步地就走上了台。她的自我介绍很简明:“大家好,我叫何意情,来自山东,很高兴和大家成为同学,希望和你们好好相处。”说完,她就准备走下台,班主任刘宁马上叫住了她:“同学,你的特长呢?给我们介绍一下吧。”“额。”何意情看着班主任两秒后说:“腿特长,算不算?”教室里瞬间爆发出大笑,“腿特长,哈哈,还真的挺长。”刘宁也笑了说:“不错,这个特长很厉害。”
腿特长的何意情坐回了座位,轮到林笑了。林笑站上讲台,望着台下认真注视着自己的同学说:“大家好!我是林笑,我来自湖南,今年17岁。”她刚说完17岁,就听见有人比较惊讶地说:“17岁,好小啊。”林笑已经习惯了这种反应,她是比别人早一年上学,每到一个班上她差不多都是最小的,因为这个缘故,同学们似乎都挺照顾她的,把她当妹妹来看。林笑继续:“我的爱好是看电影、读书、打羽毛球和旅行。”当然她最主要的爱好是追剧,但不想让同学觉得她就只是个追剧宅女,所以她加了打羽毛球和旅行。羽毛球是林笑唯一有点擅长的运动项目了。虽然没钱去经常旅游,但林笑还是很喜欢去新鲜地方逛逛的。说完了自己的兴趣爱好,她想马上三两句客套话就结束时,没想到刘宁猝不及防地对她提问了,他可能是觉得刚才何意情的回答很有趣,所以想听听有没有更有意思的。他问林笑:“你喜欢看什么类型的电影?”很抱歉,林笑想不出什么有意思的答案,她略微思索了一下,说:“我喜欢爱情类型的。”其实高考完后,她一直泡在家里追韩剧,以前从没看过韩剧并且听说追韩剧的人如何如何的林笑毫无疑问地入了坑。但回答完后她立马后悔了,什么爱情类的啊,让别人怎么想我,她马上大声补充:“还有喜剧,喜剧我也喜欢。”大概是她那慌张的神态让刘宁觉得搞笑,刘宁笑着说:“这样啊,我也喜欢。”林笑后面随意地说了些很高兴和大家成为同学,希望好好相处之类的话就下台了。她有点懊恼刚才为什么那么不平静。
她的室友李苑静绝对是整个班上自我介绍时间最长的人,她好像还讲了一个故事,嘴吧啦吧啦讲个不停,林笑有点羡慕她。室友王璐和李苑静恰好相反,她的声音很小,显而易见她很紧张,双手不知放在何处。但整个教室极为安静,所以她说的话也听得清楚,看到她,林笑想到了某段时期的自己。话毕,班主任刘宁带头鼓掌微笑地看着王璐慢慢走下讲台。王璐后边是一个个子不高的男生,她给林笑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不过是除了那个人外。林笑记住了他的名字:李茂。因为他一上台并没有马上作自我介绍,而是拿起粉笔,在黑板上写下了大大的”李茂“二字。随即开始自我介绍:“老师,同学们大家上午好!我叫李茂,为了大家能够记住我,我也把名字写在黑板上了。我是一个非常热心活泼的人。我发现我们班还是有许多外省来的同学,我是土生土长的成都人,我可以当大家的导游出去玩,免费的哦,当然我也可以教大家四川话。”听他带着四川口音的普通话,又偶尔冒出一句四川话以及他那个左摇右摆的站姿,不禁引得大家哈哈大笑。林笑觉得每个班都会有并且必须有这样的同学,使整个班都变快乐了。等李茂讲完后,刘宁大大赞赏了他,说我们介绍就应该像李茂同学一样自然,他认为把名字写在黑板上的方法非常好,所以接下来的每一位同学都要把名字写在黑板上。
不知又过了几名男生几名女生。下一名同学还没看到,林笑就听见了不少男生小声奇怪的叫声。莫非是他们老大?林笑心想。可上台是一个女孩,林笑认出了她的裙子和发型,对,就是刚才那个和很多男生一起进来的女生。林笑这次就认真地看她的脸去了,她说的什么也不记得了。齐刘海,巴掌脸,化了妆,看起来娇滴滴的,很可爱,果然男生喜欢这种类型。林笑听到她的名字:“金艺彤”。这个名字好熟悉,就是在班群里非常活跃的那位,难怪她已经认识了那么多人。正当林笑这样想的时候,她居然发现右前方的一名男生在偷拍金艺彤,天哪,这么明目张胆,偷拍可是犯法的。但足以见得金艺彤在她们班人气是有多高了。
过了金艺彤后面也没多少人了。林笑同学正在想着中午吃什么,耳边传来了清澈好听的男声:“大家好,我叫程橙。”林笑惊了一下,猛地抬头看去,却不偏不倚地对上了男生的视线。林笑心想:“莫非他是那个程橙?”
她迅速移走视线去看黑板上的名字,连名字都一样!
程橙是她记得为数不多的昔日同学的其中一个。他们俩小学就认识了,坐了两年同桌,初中还在一个学校,但是在不同班,而且林笑在初一中途就突然转走了。
她想想,她和程橙的关系有点像哥们,小学他们坐同桌老是吵架,忍无可忍了就互相掐人,通过和程橙坐同桌,她深得掐人的奥秘:不求多只求少。手指甲使劲掐那么一点点肉绝对威力十足。林笑也一直暗暗得意,觉得是她聪明掌握了掐人的技巧从而能使程橙每次都败下阵来。
但有一次例外,程橙居然使出了比以往都大的力气,又疼又气的林笑趴在桌上不理他了。程橙忙跟她说对不起,林笑故意吸了吸鼻子,没想到程橙居然弯腰把头低下来去看林笑。本来林笑盯着的是块地面,突然被一张大脸占据,把她吓了不轻,谁知程橙还笑了起来说:“你骗人,你根本就没哭。”从那以后,程橙再也没掐赢过林笑。
但是林笑觉得程橙的嘴还是很“贱”的,有一天,妈妈给林笑扎了两个鬏,结果到学校程橙看到了大笑:“喂,林笑,你今天是带了两个牛角来上学吗?”在林笑的印象中,程橙也很八卦,有天放学,他俩像往常一样下楼梯,程橙突然开口:“听说你和某某绝交了。”林笑很吃惊,因为这是她传的小纸条里的话,她和朋友因为杂七杂八的事情闹矛盾了,今天一天心情都不好。看着又提起她不高兴的事的程橙,林笑没好气的说:“你怎么知道,又不关你的事!”然后就跑下楼梯了。不过当然没过几天林笑就和她的小伙伴和好了。童年的友情很纯粹很简单,什么事情都不会放在心上,过几天就会和好。可越长大却越小心翼翼。
林笑又去看此时讲台上的那个男生,好像有点像,可看他现在说话那副文质彬彬的样子,又有点不像。如果真的是,那那个总是嘲笑林笑是矮冬瓜的欠扁男孩现在真的长得好高了,哪像林笑,好像还是“矮冬瓜”。不,她不该这样说自己,她虽然不高,但还是不胖的啊。没想到台上的程橙正对着自己笑,“他这是怎么了,难道他认出我来了?”林笑有点紧张。
最后一次关于程橙的记忆是她初一上学期某次放学的时候。她独自一人下楼,却在楼梯转角处看见了“张光棍”,“张光棍”本名张光辉,这是林笑给他取的外号,其实他还有一个外号叫张媒人。因为他老说谁喜欢谁,然后就要去撮合他俩,林笑也经常中招。林笑和张光辉小学初中都在同一个班,小学还好,初中张光辉就肆无忌惮地做起了媒人,不过据传说好像真有成的。某天,他神神秘秘地对林笑说:“你是不是喜欢那个胖子,要不要我帮你去说?”林笑听了火冒三丈,狠狠地把作业本盖在他脸上。“你才喜欢他呢!,别乱说。”“哼!凭借我敏锐的观察力发现你经常和他有说有笑,肯定不简单。”“张媒人,我那是找他借书看!”林笑见张媒人这个外号对张光辉不起作用,他反而挺自豪,于是大声地喊了一声:“张光棍!”张光辉听到后急了,忙叫林笑闭嘴。林笑却突然发现这个名字原来是如此地适合他,从那以后,每次张光辉又乱点鸳鸯谱的时,林笑就回击他:“张光棍,您就别操心别人了,还是多考虑一下您自己吧!”每次张光棍都会留给林笑一个巨大的叹息,然后边走边摇头说:“哎,真是好心帮你啊,不懂得珍惜。”
正在下楼的林笑看见此时转角处的张光辉正挂着一脸邪恶的笑容盯着她,林笑知道准没什么好事。于是她不去看张光辉,低头看着台阶快速跑下去。谁知刚到转角处,就被张光辉和另几个男生给挡住了去路,林笑看见旁边还站着程橙,别别扭扭地像个小媳妇。还没等林笑开口,张光辉就大喊:“程橙,干什么呢,愣在那里,哥几个可是给你创造机会啊!”林笑一脸懵逼,却被他们逼到了墙角,形成了一个三角形,程橙被男生推着走到前面,面对着林笑。林笑大喊:“你们干什么呢?快让我走,我还要赶校车!”张光辉在不断地催促程橙:“程橙,你快说啊,我快坚持不住了。”林笑看着被人挤到她面前的程橙低着头,完全是被推着走的。突然,程橙抬起头看向林笑,很小声地说了一句:“林笑,”此后无话。林笑看着眼前的大男孩,她从没见过程橙这样对自己说话,他们俩就这样沉默着,谁都没有去打破,林笑静静地望着他,她挺好奇他要说什么。可是程橙一直没说话,嘴巴努了几句又憋了回去。这时外面推着他的哥们估计累了,放松了警惕,林笑看见侧面有一个缺口,便猛地用手把他们往旁边一推就逃走了。随后几天,林笑都没有看到程橙,也不搭理张光辉。没想到再过了几天,林笑就转学走了。
想想这些回忆还挺有意思,不知不觉,自我介绍都讲完了,刘宁又嘱咐了几句军训的话就让大家解散了。然而林笑一直沉浸在回忆里,别人都走光了,她才慢吞吞地收拾书包。
“笑什么呢?”突然旁边传来了刚才熟悉的声音,有人正站在她的侧面,她抬头,就是程橙。程橙先开口了:“好久不见,你还记得我吗?林笑。”林笑有点不知所措地回了一句:“好久不见。”这句话原来她也会说。“可是,你真的是我以前的同学程橙吗?”林笑还是有点不太相信,程橙说出了小学,初中学校的名字,这下没得怀疑了。程橙说:“刚才你一上讲台我就认出你了,你居然认不出我?”“不是,我是觉得怎么会有那么巧呢?”“那就说明我们是命中注定的缘分啊!”命中注定的缘分?正当林笑揣摩这句话的时候,程橙突然说:“林笑,我们吃饭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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