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陈田在左庄左权家出诊。左全十岁的小女儿梅子患“上感”高烧,陈田给她输液。二十分钟后,梅子脸色不好,叫唤难受。陈田警觉起来,他问梅子:“你哪儿不舒服?”
梅子皱着眉头不答话。
“梅子,叔叔问你哪不舒服?”坐在床边的玉兰问梅子。
“呵——妈,我难受……”梅子说着,“哇——”吐开了。玉兰赶紧收拾。
“呃,陈医师,梅子吊水怎么吐?”
“我给她用头孢,”陈田解释,“有的人对头孢有反应的……”陈田说着随手将输液器滴速扭慢些。
过了一会,梅子吐得更凶。玉兰又焦急的看向陈田。
“她这头孢反应重,干脆不用好了,”陈田说着把输液针头拔出来,把它插进另一个大输液瓶里。接着他安慰病人:“头孢不用了,你一会就好了……”这时陈田口袋里的手机响了,他一看见是妻子晓芳打来的。晓芳在电话里对他说:“你什么时候来家?妈现在病重,二哥他们叫你回来!”
母亲有哮喘和肺心病好多年了。平时母亲的病时轻时重。前不久,母亲转到城里医院住院治疗,疗效不佳。医生让她来家调养用药。
这一程子,陈田又感到母亲的情况不好。
“呃,左权的小丫用药有点反应,”陈田在电话里对晓芳说,“我得观察一会儿……”陈田挂了电话,去看梅子,见她表情痛苦,又叫肚子痛。
玉兰又焦急地问陈田:“头孢反应这么重?”
“嗯,是的,”陈田说,“有的人用头孢有严重的胃肠道反应。不过,停药一般会慢慢好的。”
为放松点紧张情绪,陈田玩起手机。不过他密切注视着梅子。
过了一会,陈田电话又响了。这回是二哥打来的。二哥在电话中说:“三弟,你回来了没有?妈现在喘的厉害!”
“妈喘的厉害?”陈田心头一紧,“呃,左权小丫头用药有点反应,我要看一会……呃,你先给妈喷点药……”
“呵——陈医师,陈医师,”玉兰突然冲着陈田叫起来,“梅子她怎么了,怎么了?……”
陈田闻声回头看,见梅子脸色苍白,口唇青紫,两眼向上直翻,呼吸急促。她用一手连连抓着胸口,叫:“妈,我,难受难受呵……”接着她闭上眼,浑身抽动,口吐白沫。
“呵呵——梅子,梅子!”玉兰吓得哭了起来,她一下搂住梅子,“梅子,乖乖,你怎么了?怎么了?……”陈田感到 脑袋“嗡——”一阵眩晕,愣在了那儿,不知所措。但马上他又反应了过来:天啦,梅子这是头孢迟发性过敏性休克反应,如不及时抢救,会死人的!……
“呃,快,快快,”陈田急急地对玉兰喊,“快把梅子放床上平躺好,我要给他打几针!”陈田这样说着,同时感到脊梁上在走凉气。他赶紧从医箱里拿出几样急救药品,连着给梅子打了几针。接着他用听诊器去听梅子的胸部。梅子的心脏“嘣嘣”在一个劲地跳,两肺部“呼哧”、“呼哧”像是在扯风箱。陈田丢下听诊器,又给梅子静脉推注急救药。他正忙着,手机又响了,是是二哥的号码,只听二哥在电话那头喊:“你怎么还不来家?!妈现在嘴张的老大,气也接不上来了,喷药也不管紧了……”同时又听到电话那头传来哭喊声……
陈田的心……
陈田仿佛看到母亲在床上拼命挣扎的情形及亲人们带着期盼和责备的眼神。以前几次,母亲病情危重都是自己抢救的。此时此刻,陈田真想肋生双翅,一下子飞到母亲面前。可眼下自己能放手离去吗?……
“呃呃,妈接不上来气”,陈田声音慌乱,语无伦次,“二哥,你再给妈喷点药,左权的小丫头用药反应重,我一时不能走……”陈田急急挂了电话,他觉得不能再和二哥说什么,得去看自已的病人了。
此时,梅子躺在床上好些了,呼吸平静了些,眼睛睁开了,脸上、嘴唇都泛起了红晕。
陈田的心才松驰了点。
陈田又给梅子打了一针。然后抬手揩揩额上的汗。
“呵呵,梅子现在好多了,”玉兰微笑着对陈田说,“可刚才把我吓死了,也把陈医师累死了……小丫头,你今个是怎么搞的……”她说着用手抚摸着女儿的脸。停了停,玉兰又问陈田:“陈医师,你妈,表婶娘现在怎么样了?”
“她还不好……”
“那你快回去,梅子吊水,我看着行……”
“好……”陈田又听了听拇子的心肺,确信无事后,又对玉兰交待几句。接着,他背上医箱,骑上摩托车,向家飞奔……
刚出左庄,就见侄女玲玲骑着麾托车迎面赶来。
“呵——三叔,三叔,快快,奶奶快要不行了!”陈田的心又一收紧。离家几里路,他恨不能一下飞回去。
刚到村口,陈田听到从父母亲那小屋里传来一阵哭声。
母亲她……
“奶奶,奶奶……”侄女玲玲哭着一下冲进小屋,陈田也紧跟着。
小屋里聚了不少人。陈田看到,母亲躺在地铺上,头南脚北,闭着眼睛,像睡着了一般。晓芳、二嫂、小妹、二哥和邻居张婶等依在旁边哭泣。父亲弯腰低头,表情悲痛,他一腿跪地,用手在切母亲的手脉……
“奶奶,奶奶……”玲玲一头扑在母亲的身上。
陈田上前抓住母亲的手。母亲的手已经冰凉。
陈田用听诊器去听母亲的胸部。母亲已经没有了心跳和呼吸——她去世了!但陈田感到母亲的胸口还有点温热,证明母亲离世的时间不大……
“呵呵,妈,妈啊!”陈田把听诊器一丢,一下子跪倒在母亲的跟前,失身痛哭,“妈啊,我回来迟了……我对不起你呀,妈啊!……”
“哼,左一个电话,右一个电话打都不回来,”二嫂在一旁擦着眼泪说,“现在哭有什么用?!”
“你要及时赶回来,妈兴许不会走的……”小妹流着眼泪狠狠地说,“什么事情,有抢救妈重要?……”
陈田不作争辩,只顾痛哭,他觉得这样听亲人们的责怪心里好受些。
“不要抱怨陈田,他做的没错,”父亲老泪纵横,大声说,此时他不再切脉了,“他一个医生看着自己的病人病重,能放手不管吗?……呃,人家小丫头才十岁,要是丢了有多可惜?这也是别人所不允许的……你们的妈七八十岁了,走了也不缺寿……呵呵,谁让咱是医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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