倚栏听风尽

倚栏听风尽

相逢一见太匆匆，校内繁花几度红。

01

没想到这年三月，会遇见这样一位工科老师，我本是文科生，却也因了他，暂放下诗心诗情，拿起尺规追逐琉璃萤火。坦言说，2018年3月7日，我是带着宿命的态度认识了他，一切都是未知，我无法用绝对的笑意去对待这份宿命等待着的几个小时。

“我就不做过多介绍了，我姓‘陈’，你们选课的时候都已经选过了”，他的开场白简单而干脆，不掺杂任何的闲谈就直奔主题，严肃如他，冷淡如他，幽默似乎不是这位长于空间想象的老师的长项，理工类的严谨的逻辑思维注定他只能讲冷笑话。已是半百的年纪，稀疏蓬松的黑发中夹杂着几缕青丝，偶尔会有几撮倔强的头发翘起，却也是掩盖不了岁月下仍旧棱角分明、俊美绝伦的面庞。他喜欢笑，记忆中的他好像一直都带着笑意，笑起来非常帅气，连两道浓眉也泛起柔柔的涟漪。个子比我稍高。

“机械制图老师一上来就把我前十几年学习的关于几何的知识全部推翻，忐忑的心情，吸收着全新的知识。他很帅，酷似靳东，不喜欢我们玩手机，我仍旧害怕挂科。”

于是，在那一天的日记里我如是写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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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

可是，当扩音器中磁性的声音在教室里贯穿时，一切的顾虑都被抛弃，笑容可掬。

他本就是一个温文尔雅的人，课堂上不曾有铿锵有力的声音，不曾有苍劲大气的板书。但却有清晰的思路，有丰富的表情以及形象的肢体语言，有严谨的教学理念和一丝不苟的态度。我开始期待他的课堂，因为你不知在什么时候就会有“惊喜”出现，他的耐心，他的博学，使原本枯燥的机械制图课也随之妙趣横生，那些原本在我眼中别扭、抽象的图形也顺眼多了。

他谈，我们现在的生活已经被手机绑架了；他讲，小蚂蚁和小蜜蜂关于四维空间的故事；他说，人类的未知世界还有很多，人的感受能力是很厉害的。我去河博看埃及展时，欣赏观赏的人与文物本身构成最精致的画面；去看话剧时，观众的掌声与演员表演交织的混声是最悠扬的音乐。

我在欣赏自己喜欢的人时，也参与和他交互的过程，作为一种感受的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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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

可是，当我可以跟他“吐槽”我们的专业和课程时，所有的矜持都被揭穿，笑靥如花。

他说整个八十年代是最好的年代，而他的学生生涯也恰在其中。他每每讲起他的大学、他的青春，就显得和蔼，面孔也变得年轻，炯炯有神的眼睛流露出特别温暖的光芒。他说，在校长给他们开完会之后，他们班的帅哥会邀请校长跳舞，他称别人为“帅哥”，却殊不知他自己也成了我们口中的帅哥。其实，我很喜欢听他讲过去的事情，并不是想听什么大道理，只是想听他聊聊曾经，听他分享他在我这个年纪做过的事，毕竟没有生活在他的那个年代，没有吃过他的苦走过他的路，自然也没有翻过他的书，阅历、年龄还真是个天堑。

有这样一个公式：50％情感+30％书籍+15％梦想+5％其他=100％成雅昕，我是个很感性、很敏感的人，自然在学习生活中会出现小情绪，每每这时，朋友总会对我说：“待会就有机械制图课了，老干部是治愈系，不开心听他的课就会变好了。”我不得不承认，这个方法之于我尤其灵验，他真的是一个很温暖的人。一次朋友般无间的谈话，或者仅仅是一句漫不经心的话语都能让我心中的困惑得以释怀。

当我在黑夜中敲下这些文字时，他的笑一直萦绕在我的耳边，手机相册中是好友偷拍他的照片，他的笑依旧灿烂。我想，世界上最奇怪的物种就是人，说不清道不明，上一秒我还存有淡淡的忧伤，下一秒俨然又被他的课堂吸引。瞬间萌芽破土而出或者瞬间流逝抹杀。或许像做一场梦，梦里的时间无限延长即便现实中只过去几分钟，等醒来只是一刻，某个清晨睁开眼睛，记不得梦中人的声音与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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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

可是，当时间的泉水从长满青苔的石缝中汩汩流出时，所有的本质都被暴露，笑声如雷。

夜，桌子上依旧摊放着习题册和工具盒。如同鲁迅先生笔下的藤野老师，我交上去的作业，不管是不是他当天要收的，或者仅仅是我自己单独要交上去的，他都收下了，待到下一次上课时便还我，我拿下来翻开看时，很是惊讶，同时也感到一种不安和感激。大学中，如同他一般仔细认真批改作业的老师真的是不多见了，而我的作业，从头到尾，都用红笔订正过了，不但指出了我画图时的错误，就连细枝末节的地方，也都一一批注。

电脑折射出的蓝光使我有些困倦了，听着世界杯揭幕战的解说词，朦胧中出现了“孔”先生和“轴”先生，恍惚身处轰鸣的工厂中，工业革命的浪潮呼啸而过，孔与轴的配合更加默契、贴切，而他紧蹙着双眉，手中卷起一叠图纸大踏步的走着。

很多时候，梦境与现实我都分不清。

那样的真实，却又是不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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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

风轻花落定，斑驳的城墙旧了绿，时光踏下轻盈的足迹，日子总是像从指间流过的细沙，在不经意间悄然滑落。多少次，寻着记忆的气息误入梦的缝隙，看见昔日的痕迹：歌依然，人依然；一川烟草，扬起了满城风絮；一带秋水，隔江望那瞬间消逝的美丽。

细细数来，29次的课时，不足百日的相遇，这一路上不乏欢声笑语，也伴有泥泞与坎坷。之于我，他便是梁实秋所写的“徐老虎”，是汪曾祺笔下的“沈先生”，是冰心纪念的“T女士”，而我始终相信——人生自是有缘，相逢未必偶然。人海中，能和他相识不只是一种缘，更是冥冥注定。

所以，陈老师：倚栏听风尽，入骨相思远，愿汝一生安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