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中

窗外，一场蒙蒙细雨在城市上空悄悄撒下，打落在那个父亲常说的公交车站，陷入了深深的回忆。

窗内的照片墙上，挂着一张泛黄的相片。粗糙的映着一个老妇人灿若阳光的微笑，那是我的外婆。可惜啊，这样的笑永远在土坟上，看雨滋润她所热爱的故乡，她一定在笑，痴痴的看着我，看着我在雨中和她招手。

那是一个寒秋的下午，阴郁的天放出寒冷，几朵泼墨似的乌云盖过来。起先飘起星星点点的小雨，夹着镰刀似的秋风，父亲用身子捂着幼小的我，裹在那件鹅絮的羽绒服中。外婆探出头，看看公交车来了没，干燥的手中提着大大小小的药。

人越来越多，一个个像企鹅一样步履蹒跚，从细雨中穿梭到公交车站。有兜里揣着NP3的年青人在边哼边张望，有打着电话骂骂咧咧的中年人，还有半丁大的小朋友穿这雨衣在水中踏来踏去，水洼中的水迸溅出来，划出优美的弧度，像母亲“邀功”。每个人都有一份事干，有人陪伴。直到公交站像爆满的豌豆荚要蹦出来似的，外婆走到最前端，殷切的盼望回家的公交。但她实在太瘦了，抵不住这人潮。“车来了”一句微小的声音，抬起父亲的头。却在也寻觅不到外婆那红色棉袄身影。也许，外婆随一辆车渐行渐远，消失在人海。

当我长大点，父亲老是跟我说起这段故事。从他的话中，我懵懂的知道，外婆是一个没有上过学，从小养在外公家的乡村妇人，大字也不识几个，只是为了照顾我来到这座陌生的城市，为了年轻的父母有更好的前途。我一直挂念她，那一天，我终于在雨中见到了她。

她，浑身淋湿，头上的银丝被浇的波光粼粼，不知觉，手中的干毛巾递了过去，母亲含泪接过。她被爸爸和舅舅搀扶着，全身无力，一时还发抖。一身红棉袄发了霉子，泛滥着糜烂的雨水味，黑裤子上磨出一个个大大小小的洞。她没说话，知识乐呵呵的看着我，我看出了外婆的不对劲。

雨还在下，她呆坐在靠窗的那把老木椅，痴痴的望，嘴角闭不拢还上扬着，透明的液体留下。她像一个只有一岁的儿童，咿咿呀呀的念叨着“宝宝乖，打雷了不怕不怕，外婆去看车了，很快回家。。。。。。”雨越发大，一颗颗从她的眼角滑落。听舅舅说，找到她时，她蜷缩在天桥下，雨打着她，风划着她，她念念叨叨的。

最后一次见她，也是一个下雨天，只不过这场雨下在她生儿育女的故乡。她躺在冰冷的木棺中，按照家乡的习俗，安稳的躺在宗祠，最后一次靠近她，她已无法念叨，无法看着我长大了。不过，她终于解脱了，50多年来勤勤恳恳为了自己的家，舍弃了乐趣，舍去了自己的主见，最后把一颗心全部给了我，可我说的感谢，我的愧疚，她听不到了。

或许，她成为了风雨，成了向往自由的鸟，成了空气，在我看不到的地方，轻轻抚摸我的头，痴痴的看着我正经历的成长的磨砺。也时不时化成雨，在泪中刺中我的心。

九岁她因为脑萎缩，离开了我们，我更i明白了珍惜爱你的人，珍惜来之不易的自由。

愿，外婆在看不到的地方好好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