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六月下旬等待迎接又一季盛夏的城市,先进奢华的国际机场始终川流不息的人群之中,闪现出一个瘦小而阳光的精灵般的身影。是骆小爱,那个过处便是整片阳光的天使。
小爱难掩兴奋,张开双臂深深地狠狠地吸了口故乡的空气。六年了,她终于回来了。这久违了的气息,折磨了她无数个日夜的思念,现在终于可以成为过去了。
“你家空气怎么这样?”
跟在小爱身后推着行李车抱怨空气质量太差的,是小爱的助手Ding。一百七十六的身高才一百十几斤,瘦的都没她养的猴子肥。她回头恶狠狠得瞪了眼金发碧眼的Ding,道:
“去你妹的。这每口空气都甜得发腻。你少唧歪,不满意你回去。”
Ding不理小爱,继续跟着小爱向外头走。他们是来参加学术研讨会的,小爱现在是世界动物保护协会和澳大利亚国家公园的特聘医学博士。Ding是她爸的得意门生,硬塞来给她当助手,美其名曰锻炼学生,其实就想按个监控在她身边。可是马有失蹄,她老爸怎么也想不到,Ding根本就跟小爱一个鼻孔出气。
“我说,你看看我们回去的机票是什么时候的?别又忘了时间。”
Ding对着人群发怵,还没见识过陌生城市如此众多的人流。小爱瞥了眼Ding,道:
“是谁告诉你我订的是往返票?”
“什么?主办方给的不是往返票?”
“主办方给的是下个月的票,研讨会要下个月。我骗你的。”
小爱对着Ding嘻嘻笑。Ding是双眼冒金星。问小爱:
“你什么意思?”
“我都把活给辞了。回来就没打算再回去。”
“骆小爱。你怎么能这样?”
Ding大惊失色。这么大的我事都没跟他商量,这要他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怎么办?小爱笑笑,道:
“我都被绑架了这么些年了,能让你坏了我的好事么?”
学术研讨会根本是天赐良机,她老爸这架势是打算入了澳洲国籍的打算。她要再不走,就真的别打算回来了。
“那你怎么跟你老爸交代?”
“我给她留了条了。他要想回来安享晚年,我热烈欢迎尽心尽责。他要不想回来,就随他,反正我是不走了。”
“你不回去我怎么办?没你爸我学位咋办?”
Ding叫苦不迭,知道骆小爱会折腾,做梦也没想到她竟会折腾出这么一出来。小爱喜笑颜开,伸手去抚摸Ding白净英俊的脸蛋,道:
“真是我爸的好走狗。你要不是同性恋,估计我爸能把我嫁给你。”
Ding拍开小爱的手。现在在小爱的地盘,生死全由她作主,他还能怎么样。
“那你现在去哪?”
“带你去见仙女。不过我身上没钱。”
小爱拍拍两个空荡荡的口袋。她出门时候有点急,拽了证件和机票在手上就逃了,没想起来她的钱包。Ding 更是天旋地转。他身上也没几个钱。小爱没理他,先给崔哲打电话。崔哲崔哲,那串号码她死了都能记得。可是电话不通,让小爱心下凉了半截,他真的换了号码就此天涯海角永不相见了?!
“骆小爱?!”
可是下一秒钟,小爱的电话那头传来小彗的惊声尖叫。小彗的忘乎所以,根本就忘了自己正在安静的考场上。瞬间,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小彗的身上,小彗从一片寂静之中回过神,才发现自己万恶不赦。慌忙闪身离开了考场,又换来另一位监考老师的恶毒注视。
“骆小爱,你回来了?!真回来了?!”
小彗差不多是要热泪盈眶了。小爱在那头也止不住心情又一片大好。
“看祖国江山如此傲娇,怎能没有我在此添砖加瓦装逼撒泼?!”
小彗在电话那头喜极而泣。小爱也忍不住一阵酸涩。
“妞,你在哪?”
“学校。”
“我来了。”
说完挂了电话,拽了Ding直奔S大。一分一秒也不肯再耽搁。那一片熟悉到让人决堤的场景,勾起了小爱从没有淡却的记忆。崔哲的每一个笑容每一抹眼神,都还在眼底心中。可是她却没有了他的音讯。就这样她回来了,却找不到他。
小爱和小彗在操场上飞奔相拥的画面看呆了Ding,和不少在操场撒野的学生。从不曾看过真情如此满溢,晕染了整片黄昏,迷醉了人心,淹没掉青春的校园。
小彗过很久才站直身,用手抹去眼角的泪水,道:
“走,带你去吃冰淇淋。”
小爱嘻嘻笑着挽住小彗,一同向大门走去。可怜Ding是把一个助手一个小跟班的作用发挥得淋漓尽致,始终拖着沉重的行李箱,屁颠屁颠跟在小爱后头转悠。小爱倒是差不多已经把Ding忘记了。小彗直接把小爱带到了“爱的哲学”,问她:
“巧克力的好不好?”
“好。”
小爱答得自然,还在环顾装饰温馨独特的冰淇淋店。她从没听说过这里,她走以前没有叫这个名字的漂亮冰淇淋店。小彗一愣,转眸若有所思的看了眼小爱,什么也没说。Ding终于把自己的脸凑了上来,道:
“我也要巧克力的。”
小彗吓一跳,小爱这才想起来Ding的存在,赶忙跟小彗解释:
“Ding,我助手。”
小彗上下打量了Ding一会,怎么能有男生生得这么白净细长的?!小爱坐定后就问小彗:
“崔哲干嘛去了?电话怎么打不通?”
小彗冷哼一声,谁知道他跟唐风又在捣鼓什么鬼。弄得大半个月都没个影。她没立马回答小爱,到底还是念着崔哲。回来还是为了代崔哲。
“小爱,你知道这店是谁的么?”
“谁的?”
小爱大口大口挖冰淇淋,真好吃,满满的全是甜蜜。有故乡的味道有恋爱的味道还有崔哲的味道。
“崔哲跟唐风的。”
小爱呛着了,她都要成神了。她真的吃出了崔哲的味道,淡淡的清香干净的甜却不腻。可是,是他爱上了谁,有了自己的哲学,才会有这样宾客满芸的冰淇淋店。可是,冰淇淋明明是骆小爱的最爱,他怎么能这样去爱上另一个喜欢冰淇淋的女孩?!
“真的。都成全国连锁了。大街小巷随处可见。俩准备今年年底明年年初上市呢。”
这是听她爸说的。她爸说的时候,小彗就觉得怎么跟自个儿子干了番大事业似得那么骄傲。现在她告诉小爱的时候,小爱眯着眼睛看她,看她怎么就那么自豪止不住地炫耀,就跟自己是老板娘似的。
“谁?”
Ding不甘寂寞,还满口冰淇淋就急不可耐地问小爱。小爱垂下眼眸,不停捣鼓杯子里的冰淇淋,只道:
“代崔哲。”
小彗又是一阵诧异,定定地看向小爱。小爱变了。她找不到崔哲,却没有胡搅蛮缠吵吵闹闹个没完;小彗说给她买巧克力的,是因为知道草莓的味道更赞,可是小爱说好,连钟爱的草莓味都没有说要;现在,她不过平淡冷静的只说“代崔哲”三个字,仿佛是遥远的与她再没有瓜葛的名字,可她本该把崔哲夸成上帝再添油加醋说那是她的。小彗还在想着怎么接受现在的小爱,小爱就已经调转了话题。
“妞,我睡你家啊。”
“好啊。”
小彗欣然应允。小爱回来前给小彗发过邮件,说天赐良机,她受邀回国参加学术研讨会。小彗就知道小爱打算要干什么勾当。小爱嬉皮笑脸:
“我回来得有点急,没带钱。”
小彗翻一白眼,难不成变的只不过是对崔哲的感情?
“你给你爸留的条怎么写的?”
“老爸,我住小彗家。可能没有钱,你算算差不多了就来给我送人民币。”
小彗听完捧腹大笑,果然是骆小爱的手笔。Ding却快哭了,怎么能有这种老大,那可是他的导师,掌握了他的生杀大权。但又突得回过神:
“那我住哪?我也住你家。”
说着看小彗,眼里满是哀求,比街上的乞丐还可怜。小彗愣了神,这让她怎么回答?小爱挥了挥手道:
“没事,反正你家有地方放他。他同性恋没威胁,还是个受。”
小爱讲的有点大声,有好几个人都回头来看Ding,小彗更是乐开了花,难怪长成这副尊容,搞半天是个小受。Ding红了脸,有些气急败坏:
“骆小爱,你这是歧视同性恋,违反人文道德观。”
“去你妹的。我不歧视同性恋,我就歧视你。”
小爱朝Ding吹胡子瞪眼,Ding是气得只能干瞪眼。
“都别吵了,我收留你就是了。”
“果然是仙女。”
Ding嬉皮笑脸地看向小彗。小爱没睬他,兴高采烈地赶快把冰淇淋吃完,就跟着小彗回家去了,她都多少年没吃小彗她妈做的饭了,馋得慌。黎素华更是早早准备,做下一桌小爱喜欢的可口佳肴。辛骏也早早回到家,为小爱接风洗尘。
晚些时候辛骏跑来小彗房里,问小彗:
“唐风最近跟你联系没?”
小彗正跟小爱、Ding三人闹腾地正欢,一听唐风的名字就一肚子火,冲她爸没好气:
“都跟你拿了支票了,还不携款私逃?不你喜欢的么?!”
辛骏碰了一鼻子灰,本是想来问问那俩孩子在山里情况怎么样了,却谁知被女儿喷满脸口水。无奈摇摇头,道:
“你呀!死要面子活受罪。”
说完走开了。小爱愣了好一会,然后回过神问小彗:
“唐风真去了大西北?”
“是啊,跟代崔哲一起。”
是在她去音乐会的第二天。那天唐风是来跟她汇报去大西北的行程的。她本来以为不就去玩玩看看,谁知道等第二天吃晚饭听她爸说了支票的事才知道俩是去出公差的。但是让她始料不及的,是这一去竟是半个月。她还没试过三天不见唐风,半天没他消息的滋味。真他么寂寞难耐肝肠寸断。
小爱这才心情开朗,原来崔哲公差去了。没准电话没信号接不到呢?!然后她又一脸没正经,说:
“你说我要是跑去崔哲店里说我是他们老板娘,没钱他们会给我冰淇淋吃么?”
“那你带上我,我也蹭一个,真好吃。”
Ding厚着脸皮冲小爱笑。小彗是真服了这俩。指着Ding问小爱:
“这你爸得意门生?你爸还真会造活宝,生了个天下无敌的,还教育出一个血统乱七八糟的。”
“你放屁。我纯正南斯拉夫人。不带混血的。”
Ding大叫起来,跟小爱就一个样。小彗笑起来,跟小爱也半斤八两:
“哎哟喂,还纯正的同性恋呢。那你中文倒说得挺溜。”
Ding很委屈得看着小彗,他同性恋招谁惹谁了?!犯得着一脸歧视么?!不过仙女倒夸得没错:
“那是。我从小就学中文,会5国语言呢。不然怎么跟骆小爱混?!”
骆小爱在澳大利亚G大,可是学长学弟们心中的女神,迷倒一片。可惜没人打动芳心抱得美人归,Ding也是到现在才猜到一点原因。想当初有一阵,传小爱是同性恋都传得惊动学校高管了。
这一点小彗倒是非常相信也预见得到。但是让小彗没想到的,是三岁定终身,骆小爱快三十岁了还是一样大脑失调,没她想得出做不出的。第二天小爱就带了Ding到附近的“爱的哲学”,跟柜台里的服务生说:
“我没带钱。但我是你们老板娘,能给我个草莓的么?”
服务生是个勤工俭学的女孩,看小爱穿着打扮不像要饭的,更何况还带了个金发碧眼的老外。以为她开玩笑,要不就是神经病。就笑:
“没听说我们老板结婚了呀。”
小爱一听,俩眼放光,立马就忘了自己本来是来蹭白食的。
“那你听说你们老板有女朋友没?”
女生上下打量着小爱,敢情是他们老板的追求者?那也该去总公司啊,来门店干嘛。不过还是好心地说:
“据我所知,没有。毕竟老板的私生活,都是传的不知道真假。”
小爱一听更乐,像是中了五百万。笑道:
“俩草莓的,他买单。”
说完转身找座位去了。Ding本来是想来蹭吃的,结果变成了被蹭的。心里老大不情愿。从坐下开始就跟小爱叽歪个没完。小爱不理他,光有一句没一句地敷衍Ding。草莓的味道是甜进了她的心里,是她从来就想要的那种美妙。寻寻觅觅兜兜转转始终都没有尝到过的恰到好处。只是不曾知道,这是崔哲第一款研制的冰淇淋,心心念念着的骆小爱喜欢的味道,骆小爱想吃的那种冰淇淋。又怎么会让小爱失望。小爱自顾自陶醉,直到看到桌上贴着的一则广告。不大,嵌在宣传册封面上。
“Ding,你看看,这不是上次去加拿大时我们遇到的症状嘛?!”
Ding狐疑地看向广告,上头简单的陈列了奶牛的病状,仔细想了想,上次他随骆小爱受邀去加拿大给生病的奶牛治疗,奶牛的病状跟这很像。便点点头,道:
“嗯。他们正找医生呢。”
“下午整点下装备,我们走一趟。”
小爱从来医者仁心,尽管她的病人是各种动物,但却从不马虎。当下拿出电话,准备给广告上的号码打过去。Ding有点犯怵:
“在这什么字呢?是哪儿啊?万一骗人呢?”
“不可能,崔哲不会骗人。”
小爱只想着是崔哲借着名气为别人刊登广告,做点好事。从没想过那正是崔哲正在寻找迫切需要的治疗。电话是唐风的,好久才通,又听不大清楚,只断断续续了解了个大概,唐风说把地址发来,小爱就允诺尽快动身。她不单单尽快动身,还死拖活拽地把小彗一起捎上。
“我不去啊,那什么鬼地方,听也没听过。”
小彗不从。小爱从来就不肯善罢甘休。
“你都放假了呆家里养膘呢?!反正唐风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你就当跟我出去玩。咱姐俩都多久没腻一块出去走走了?”
小彗还是不从,但是知道面对的是骆小爱,由不得她不从。所以没可奈何,收拾了行装。没想到小爱把她带的乱七八糟的衣服全给扔出来了。就给装了些最简单最舒适的T恤,放了两个1升的空水壶和一些压缩饼干干粮什么的。其他的医疗用品还有应急药物等等当然全都是Ding准备的。从不出错。
那是小彗从没见过的骆小爱。在专业领域上胆大心细井井有条,敢拼敢闯。正所谓艺高人胆大,这么些年,她带着Ding走南闯北见多识广,吃了不少苦,挽回无数生命,攻坚克难,多少疑难杂症败在她的石榴裙下。她有的是经验,有的是技艺,更可贵的是持之以恒坚持不懈的职业道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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