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蓝如洗的天空几丝烟云拨弄着闲愁,连绵不绝的山峦在笔墨间跌宕起伏,一山浓墨重彩,一山轻描淡写,一山青如眉黛,一山绿如翡翠。
心痒难耐,这一次我又半路出逃了,在导游的惊慌失措里。我猜导游肯定恨极了我这样的游客。
我一边喊着“不用管我,也不用退钱,我去找亲戚!”一边飞也似的逃进了这山海。
这最后一站是桃江竹海,之前有去过,不是特别感兴趣,沿着固定的路线,匆匆拍几张照片,这一站还没站稳脚跟,又是集合下一站,走马观花哪有闲云野鹤来得有意思。
再说,风景就在眼前,何必舍近求远!
心下这样想着,脚步也轻盈了不少。踩在厚厚的落叶上,平静就在这落地的软泥上蔓延开来。
放眼望去,无数竹茎立在苍穹下又生出一个奇妙的世界。有孩子打碗花般的童年欢畅,有渔翁的闲情逸致和那悠闲自在的时光,有那手艺人熟练编织的生计,我最喜欢的还是诗人们由此生出的灵韵——“有节有香有骨”。
虫鸣在脚边,鸟叫在头顶。微风过,竹叶摇,摇出一茎幽香,摇落一片恬静。
越往竹林深处走,一阵凉意从脚底往上起,“竹深树密虫鸣处,有时微凉不是风。”最好的诗意就在最真实的体悟里,不需刻意,自有风骨。就像这片毫不知名的野竹林,少了亭台楼阁,精雕细琢,却自有一股韵味。那些被软禁的风景虽符合审美要求,处处都恰到好处,却因为那份完美失了原本的特色,相比较,我更倾向这充满野性的风景,神秘做布景,充满诱惑。
我一路走一路停,不远处,有一位阿公正坐在门前编补竹篮子。
看看表已是午饭时间,跟阿公说明来意,没想到老人家倒客气起来“你不介意饭菜不好就好!”阿公朝屋里招呼“老太婆,多煮点饭,有客人来!”
阿婆从屋里走出来,给我倒了杯水,上下打量着我,我赶紧解释“阿婆,我是路过这里,这附近没有饭店,想在你们这儿吃个饭,您看,饭钱多少,我先付给您。”
阿婆笑起来“原来是这样!”说着走进了屋,忙活起来。
午饭在两位老人家热情招待里进行,谈话中得知老人家女儿远嫁,儿子出国,一双儿女已经好几年没回家。阿婆问我肯德鸡是什么品种的鸡,她好买些回来养,她听女儿说小外孙最喜欢吃这样的鸡:阿公向我打听出国有哪些手续,说这辈子他们还从来没出过远门,想趁自己走得动的时候看看外面的世界……
两位老人尽情的描述着外面的世界,说着自己的打算,眼睛里充满了希望。我产生一种错觉,他们说的确有其事,为何我却习以为常;他们向往的地方,正是我每日生活的地方,为何那么多有意思的事情我却没发现?两位耄耋之年的老人对世界充满新奇,为何年纪轻轻的我却屡屡逃避?
想来也觉得好笑,在喧嚣里的我们总在寻觅一方净土。比如这一次在生活里饱受打击的我,急需一场旅行来化解内心的波澜,我往寂静深处走。然,生活在世外桃源的人们内心却对那繁华充满渴求,想到那花花世界看看,在那里有他们未走过的风景。
是不是美景总在远方?可逃到远方,却又发现真正的美景就在身旁。
午饭过后,我蹲坐在地上看阿公补破了的竹篮子,还陪阿婆去挖了笋子。真真实实体会了一回竹海生活。发现平日在我家小阳台看书写字的生活不比这差,回去的时候,老人家送给我了一些新挖的竹笋。
阳光透过交叠的竹叶,撒下斑驳的影,古有“疏梅筛月影”,今有“淡竹逗日光”,别有风情。
眼前还是一望无际的竹子,好像什么都没变,和刚进来时一样。站在这片绿海里,突然觉得自己无路可走,喧嚣像冬天一样古老,时间如春天一样年轻,而我如一片竹叶般渺小。我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记住这种味道,竹子的味道,生活的味道。
万株青翠,独自在千变万化的世界里挺直脊背,四季在四季里变幻,它却依旧旧时模样,大家都爱它正直常青。你说,它会不会也羡慕那些平常的树木,有腐朽、枯槁形容:有蛀虫,满身伤痛。
毕竟一成不变还是会有些单调,毕竟简单到极致还是有些无聊。要拥有一颗怎样超脱尘世的心,才耐得住这千百年来的寂寞。
这般想法生出来,注定我只能是那尝遍人间烟火的普通女子,成不了仙姿绰约的人物!
走出竹林,暮色西沉,电话响起,里面传来一个声音“您好,旅行的最后一天,我们需要做个调查,您对我们的导游满意吗?”
我想起导游那气急败坏的模样,忍俊不禁,“你们的导游很负责,很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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