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深井效应》
作者,(加)娜丁.伯克.哈里斯
第四部分 变革
第13章 直面问题
当我意识到自己状态不好时,我最先想到的是如何防止伤害到我的孩子,我知道我的崩溃不仅仅会影响我自己。
某个周六的早上6点,哈里斯医生丈夫阿诺的手机响了,他们在加州的葡萄酒之乡享受周末度假,所以早起不是他们的计划,阿诺困惑着,头昏眼花他翻了个身,把被子拉过头顶。
“亲爱的,”哈理斯医生推了推丈夫,“是你的手机在响,到底谁这个时候打电话给你啊?”
安诺伸手到床头柜上,先摸到了眼睛,然后才摸到手机。“您好?”他问。
过了一会儿他坐了起来,声音又快又紧张。“是的,是的,她来了。等等。”
他把手机递到哈里斯医生的面前:“是莎拉,艾凡中风了。”
“什么?”哈理斯医生感到难以置信。
莎拉是哈里斯医生的嫂子,而艾凡是她的哥哥。作为一名医生,她已经习惯偶尔接到亲戚朋友的电话,有时候是很重要的事情,比如朋友的宝宝大喘气,她会提出实质性的建议:“马上去急诊室!”但更多时候是他在为瞎担心的人提供建议。比如,某个亲戚问她:“我两岁的孩子吃了猫屎,我该怎么办?”她会回答:“别让他再吃猫屎了。”
所以,当阿诺把电话递给她时,她脑子里想的是,莎拉说的中风是什么意思?她想也许她哥哥只是压着胳膊睡,才让胳膊麻了,或者可能是换了看起来可怕,但没那么严重的贝尔氏面瘫,一种由面部神经炎导致半边脸瘫痪数周至数月的病。她接过阿诺的手机,心里的怀疑多于担心。
“莎拉?”
“嗨,娜丁。”她嫂子的声音有点奇怪。
“我在加州大学旧金山分校医院的急诊室,这里的医生想采用一种还在临床试验阶段的手术方式,他们说这可以挽救爱凡的生命,但我必须签署同意书,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你能和医生谈谈,然后给我建议吗”?
哈里斯医生的心开始狂跳,呃?急诊室?发生了什么事了?
“当然,当然。”她说着坐起身来。
几秒钟后,她听到一个严肃又匆忙的声音,掷地有声,直截了当,简洁明了,那声音让她立即清醒过来。当她作为医生几乎能看见死神站在患者床边时,就会用这种语气说话。看来没有时间浪费了。
医生简单的介绍了自己,然后开始解释问题是什么,他们想做什么?她一直在点头,直到她听到“大脑动脉2/3已堵塞”,她全身开始颤抖。她对着电话尖声问:“什么?”她太知道那在临床上意味着什么。
这种状况发生在他哥哥身上,这表示他大脑中有一款区域斜流受阻,很可能导致死亡,或者如果幸运,也会严重残疾。她脑海中浮现出一个画面,艾凡坐在轮椅上,一只胳膊缩在胸口,就像一只折断翅膀的鸟,她给哥哥拍使用成人尿布和借助家庭保健助手起卧的照片,苹果酱从他下垂的嘴角边滴下来……
她开始抽泣。她能感觉到阿诺的手正轻轻的抚摸着她的后背,她深吸了一口气,继续听。
医生停顿了一会儿,又开始讲述,以速慢了些,然后又变快了,她列出了标准治疗方案的存活率,并解释了为什么她认为临床试验手术会对艾凡的病情更好,她强迫自己接受一切,医生解释完风险和潜在的好处,并告诉她要把电话递给她嫂子时,她不得不振作起来,她不能让沙拉听出她声音中的悲伤。
“沙拉,听起来我们最好的办法就是做这个手术”。她尽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静和安定。
“真的吗?,你确定吗?”
“当然,”她回答,“这是我们最好的机会。”
90分钟后,他们赶了过去,阿诺一路抱着三岁的金斯顿他们穿过加州大学旧金山分校神经外科重症监护室的滑动玻璃门,他们赶到候诊时看到她的父母和其他兄弟正在那里守夜,在等待手术完成的几个小时里,她听到重症监护室的医生和护士传达关于爱凡的信息。:“43岁,男性,急性脑卒中,不吸烟,没有高风险致病因素。”最后那句话在她脑海中嗡嗡作响。“无高风险致病因素。”
事实并非如此。
哪个妈妈
在哈里斯医生和兄弟们小时候,他们的妈妈患上了偏执型精神分裂症,那是一种严重的精神疾病,而且多年来没有得到有效治疗,对于大多数有这种情况的家庭来说,事情都是复杂的,在他们的家,强烈的焦虑与爱和欢乐交织在一起。当妈妈状态正常时,会教她如何在网球比赛中打出一个“取巧”的双手反手球。他的妈妈也是最坚定的女性受教育倡导者,总是对她说:“女孩子一定要接受教育,一旦你有了它,就没有人能从你身上夺走!”但是当妈妈状态不好时……嗯,那情形就太糟糕了,问题是,他们不知道他们会遇到“哪个妈妈。”每天放学后,他们都面对着一个猜谜游戏一一迎接他们的是快乐的妈妈,还是可怕的妈妈?妈妈的病创造了一个反复的和不可预测的应激环境,对他们每个孩子都产生了消极和积极的不同影响。
那天当他坐在神经外科重症的监护室的候诊时时忧心忡忡,他禁不住想,如果爱凡的童年不良经历,问卷得分,是他病史的一部分,情况会不会不同?有童年不良经历的人,患脑卒中概率是正常人的两倍多,如果童年不良经历问卷得分被视为一种生物指标,就像血压或胆固醇数值一样,那么在脑卒中来临之前,对他的护理会有什么不同呢?
如果他们知道童年不良经历以脑卒中之间的关系,他们是否可以改变患这种病的风险,这些知识有助于像艾凡一样的人预防脑卒中吗?这些问题让哈里斯医生得出了同样的结论一一他们迫切需要更多关于童年不良经历的研究。
幸运的是,这次促进脑卒中治疗的临床试验获得了成功。作为一名医生,她可以负责的说,拯救她哥哥生命的过程简直是个奇迹。加州大学旧金山分校的医疗小组,彻底清除了他的血栓,并恢复了他大脑的血流,当他在重症监护室醒来时右半身仍然非常无力,但在几个月后,经过强化的物理治疗,他又回到了马林岬骑自行车,又能和孩子们一起打篮球了。
当他们还是孩子时,爱凡通过自己的能力来适应家里的应激,直到今天他还有一种天生会让人放松的能力,有时候当哈里斯医生想起他作为她婚礼主持人时的表现时,她还没有笑起来,爱凡能让每个人都欢呼雀跃。
然而他们的兄弟路易斯就不那么幸运了,路易斯和哈里斯医生差一岁,小时候长得很像,人们经常会问他们是不是双胞胎。路易斯比哈里斯医生聪明,在高中时很受同学欢迎,但他很敏感,路易斯的独特天性和家庭影响的冲突,导致他患上了精神分裂症。1992年被确诊时他才17岁,两年后,妈妈停车等红绿灯时他从车里走了出来,就再也没有回来。从那以后路易斯的信息就一直保存在国家失踪人口库里,路易斯也是哈里斯医生到湾景区行医的原因之一,他在患者们身上仿佛能看到路易斯的脸,他是哈里斯医生为患者们不懈努力的动力之一。
回首往事,哈里斯医生现在可以看到她如何适应了母亲的疾病,变得更加适应她周围的人,对她来说她知道,要回家的是“哪位妈妈,”是他们家生活的关键。现在哈里斯医生透过非语言线索就知道人们在什么时候发生了什么事情,这听起来有点像第六感的能力,她永远不想重复她童年的痛苦或不安定的感觉,但她也不希望它们彻底消失,那些经历也是成就现在的她的重要组成部分,有时她喜欢把这种与人相处的能力看作自己的特长,作为一名医生,它让她能温和地与患者交流,提出正确的问题并迅速进入问题的核心。对于她的工作,这种能力是家庭给她的一个巨大的礼物。
妈妈的病给她的正面影响,也让她在医学院期间有更好的收获。高肾上腺素正是她的优点。听到她的许多同事也出于同样的原因,在医学上找到了自己的位置,她并不感到惊讶,在其他人不知所措和慌乱时,她的大脑和身体却早已习惯在这种情况下工作。
哈里斯医生永远不会忘记在斯坦福儿科重症监护室当实习生的第2年,她按医生指示拔去了一名接受肝脏和小肠移植的患者的呼吸管,因为医生认为他已经恢复的足够好,可以离开呼吸管自主呼吸了。刚拔完呼吸管的几分钟里,患者表现良好,状态很稳定,但是在主治医生离开病房后,患者突然出现心跳停止。哈里斯医生的心跳加速并,立即开始抢救,每一秒的动作都按在医学院所学,迅速而精准,当主治医生冲回来时,发现她正在给患者做心肺复苏按压,并向护士喊出患者需要的肾上腺素的剂量,当患者的心跳恢复并且状态稳定之后,主治医生放松式的扭了扭头,开始问他们刚刚发生的事情。
“刚刚那是怎么回事?”医生问。
“您的意思是什么,医疗守则规定,当患者处于心脏停搏状态时,就要开始做心肺复苏。”哈理斯医生回答。
她笑了:“我知道,我只是从来没见过一个实习医生,能够如此迅速而果断地做出反应。”哈里斯医生耸耸肩,心想,医疗手册上就是这么说的。
这种思维异常清晰和专注力表现力都超常的状态,正是球迷们所说的“野兽模式,”那天,她站在重症监护室外的走廊露出了微笑,她感觉自己就像一个刚刚越过防线进入禁区的后卫那样强大和敏捷,一个比分浮现在他眼前一一娜丁:死神,1:0。医生们高兴时,不会像运动员一样跳起舞来,但她悄悄走进女厕所,在镜子前用一个拳击动作庆祝了这场小胜利。
觉察自己的应激反应
哈里斯医生处理童年不良经历带来的正面及负面影响的经验,在一定程度上推动了她的工作。
她知道,童年丽景的长期影响并不都是负面的,对于某些人来说,逆境可以培养毅力,共情力,并让人更愿意保护他人,激发自我活力,但对于所有人,逆境的影响都会写入我们的身体和DNA,成为我们的重要组成部分。
哈里斯医生并不认为,和童年不良经历一起长大的人必须“克服”童年影响。她也不认为,忘记童年逆景或责备它是有用的。首先,我们应既不将其影响和风险视为悲剧,也不看作是童话,而是当做建议两者之间的有意义的现实。一旦你了解了你的身体和大脑在特定情况下是如何反应的,你就可以在处理事情时保持主动,遇到能触发应激反应的因素,你就知道如何支持自己和你爱的人。
逆境如何破坏家庭脆弱的生态系统,让我们因此而不堪负重,理解这一过程非常重要,当我们理解这一切后,假如遇到这种情况,我们就可以利用科学知识更好的帮助自己和他人,更好的保护我们的孩子,作为父母和养育者,我们可能难以承认自己的症状,很容易陷入内疚和羞耻的情绪中,我们会感到自己让孩子失望了。但是,哈里斯医生希望你能从本书中理解,逆境对你的影响,明白它并不是你的耻辱,我们不用责备自己,是没有任何帮助。
当然,要做到她说的这一切并不简单。
如果你有童年不良经历,要觉察自己的应激反应失调是很困难的,而寻找资源进行自我调整,让自己走上治愈之路,根据困难,如果你已为人父母,你将面临双重挑战,因为你不仅要照顾好自己,还要保护好孩子,但是我们得知道如果你能照顾好自己就能保护好孩子,二者往往是相辅相成的。
困难时刻的支持
从医经历让哈里斯医生明白了,心理创伤和逆境是怎样塑造我们的自我,即影响我们的身体的。但这一切她是在一个悲伤和意想不到的转折中,以一种完全不同的方式获得的,即成为一个母亲。
哈理斯医生知道作为一个受伤的母亲是什么感觉。当她旅行和演讲时,她经常告诉人们,她拥有一个疯狂的混血家庭和4个帅气的儿子,但这只是她用来让别人感到舒适的谎言。其实她应该有5个儿子。在艾凡患脑卒中的前一年,她也经历了自己的人生危机。她的第4个儿子齐格.哈里斯,于2014年1月31日上午5点51分出生,他只活了14 分37秒。护士把孩子从哈里斯医生怀里抱走的那一刻,她看到孩子全身蓝色,毫无生气,那是她一生中最糟糕的时刻。
齐格在没出生前就已是她的密友,6个月来,他们朝夕相处,每个怀孕的妈妈都能理解,在孩子呼吸第一口空气之前,妈妈和孩子就已经是超级挚友。福中的奇格喜欢菠萝,讨厌肉的味道,他最喜欢的姿势是把头靠在她子宫的右边,她觉得他会成为柔道高手,因为他常常提她的左肋,当她失去孩子时,她的生活简直变得一团糟。
和哈里斯医生的悲伤完全不同,阿诺将注意力放在照顾每个人身上,尤其是照顾三个儿子,阿诺要确保他们准时到校,确保冰箱里有足够的食物,确保桌子上有吃的,但是,哈里斯医生悲伤到不能工作,不能好好照顾自己,更别提照顾别人了。
在哈里斯医生失去齐格三天后,她凌晨4:30就起床了,她睡不着,那一刻,她感觉再也受不了待在家里了,家里的一切都让他想起齐格,她怀孕时用来垫肚子的枕头湿失去了作用,现在躺在床边的地板上,她求阿诺带她去别的地方,她想离开这里。
阿诺的脸上流露出深深的担忧和恐惧,他显然担心哈里斯医生失去理智。“宝贝,你在说什么呢?”他轻声地说:“孩子们今天的上学。”
她瞪着啊诺。可恶,他为什么说孩子们要上学?她需要离开。她不能忍受在这里继续多待哪怕一分钟。
“好,你不带我走,我自己走!”哈里斯医生吼出这句话,抓起车钥匙就冲出了家门,把阿诺和三个熟睡的孩子留在了家里。她甚至恨不得摆脱这具躯壳。她想开车到一个能让她不那么悲伤的地方。但她错了,比待在家里更糟糕的就是独处。
一个小时后,她把车停在欧文街和第九大道路口的星巴克店前,趴在方向盘上泣不成声,她得搞清楚她现在到底要做什么。
她抬起头,看见后视镜里的自己,那一刻她几乎认不出自己了,后视镜里的那个人不是她,更像是她的母亲。
突然,不知从哪儿冒出来一个人拍打她的车窗。那是她的哥哥爱凡,艾凡晨跑恰巧从欧文街路过,认出了她的车。
她摇下窗户。
“你没事吧?”艾凡问。
那一刻,她意识到:她真的很不好,她需要帮助。
当她意识到自己状态不好时,她最先想到的是如何防止伤害到她的孩子们。他知道,她的崩溃不仅仅会影响自己,她也知道,有两件事对他的家庭渡过难关只关重要。第一,是确保孩子们得到他们需要的照顾和爱。第二,是确保她得到她所需要的支持和照顾。得益于对毒性应激反应的研究,她所掌握的知识让她的世界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那天晚些的时候,嫂子沙拉来到他们的家,嫂子为他的孩子们提供了他当时不能提供的安全稳定的照料,沙拉负责照顾孩子们,让阿诺能专注的照顾她。那个疯狂的早晨让他们发现阿诺无法做到二者兼顾,他们需要支持。她永远不会忘记艾凡和莎拉在他们最困难的时刻所提供的帮助,感谢他们及时出现在哈里斯医生和孩子们的身边。
那段时间,哈里斯医生没有一天不想念齐格,但她知道他们很幸运,在她倒下的那一刻,有人帮助她重新站起,这是她最感激的,当她坐在车里哭泣时,她瞥见了失去做父母的能力是什么样子?然而她的母亲当年就缺乏这样的支持系统,也没有研究毒性应激反应的20年经验。她不知道自己会对孩子们产生什么影响,也不知道可以做些什么来帮助自己和孩子。
但现在他们有了更多资源,他们懂得了更多知识。她相信他们可以改写童年不良经历的故事。打破毒性应激反应的代际传递。她的这本书,是为所有父母,继父母,养父母,祖父母等养育者而写的。尽管生活可能给他们带来了不幸,尽管他们中的不少人自己也有童年不良经历,但他们仍想为孩子找到更好的人生机会。这本书也是为世界上所有正面临艰难困境的儿童和年轻人,以及那些被童年不良经历影响的成年人而写的。他希望这本书能引起人们对童年不良经历的讨论,无论是在餐桌旁,医生办公室或者家长会上,还是在法庭或者会议上,她最大的希望是,这本书能激发人们采取行动来应对毒性应激反应。
无论是简单的学会识别自己的应激反应,了解它在何时可能被激活,还是弄清楚如何,以一种健康无害的方式作出反应,或是作为一个孩子的导师去帮助他,或者向医生请教毒性应激反应的知识,我们每个人都可以做些什么,来共同改变整个社会对童年不良经历的理解和应对。
她相信,当我们每个人都有勇气面对童年不良经历问题时,我们不仅有能力改变我们的健康,也有能力改变我们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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