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忘了怎么退后

一

      许歆芫是那种公认的乖乖女。其实她小时候挺泼辣的，玩泥巴、跟男生打架、倒立。。。虽然嘴上说那种长发飘飘的淑女像女鬼，但是内心里还是十分艳羡那种女神的感觉，加之看了几本伤春感怀的忧伤文学，竟逐渐放下毛躁的性格，不知不觉得开始注意起行为举止来了。到上初中时已脱胎换骨成笑的时候捂嘴、跟男生说话时不敢直视对方眼睛的小女生。人生的很多看似不经意的改变其实大有深意，出于女孩子敏感和自我保护的本能，许歆芫选择了变成最符合社会普遍认知的淑女，她放弃了自己性格中最宝贵、最独特的部分，只为博得老师和家长的欢心，细细想来，这和古代女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在本质上有什么区别？现代社会看似自由开放，实则有很多思想的桎梏、无形的压力，它们束缚、压迫、榨取着着每一个人。然而年少的许歆芫想得并不多，因为阅历有限，她的思想异常单纯朴实，管它呢，只要现在开心就好。

二

      人越年轻越容易交到知心朋友。许歆芫和石头确立友谊只用了一节体育课的时间。

      具体聊了什么许歆芫已经记不清了，只记得自由活动时，两个女生坐在操场边越聊越投机、越聊越带劲。仿佛要把下辈子的话也说完似的。石头的眼睛亮晶晶的，在她雪白肌肤的映衬下格外好看，她的小嘴张张合合，怎么会有这么多有意思的事和新奇的观点从她嘴里说出来呢。许歆芫对于美的事物向来没什么抵抗力，对于石头更加发自内心得喜欢了。从此，仿佛达成了某个秘密协议，许歆芫和石头课间操一起，聊天一起，去卫生间一起，评论男生一起，吃麻辣烫一起。虽说没有如胶似漆，但也算得上形影不离。两个女生之间多多少少会有一些属于自己的小秘密，但许歆芫和石头之间已做到最大程度的开诚布公。

      彼时的许歆芫真是幸福，品学兼优，老师青睐，身为班长，同学爱戴，外加一个超级无敌死党闺 蜜，完美！然而她自己却没有丝毫察觉，因为她更看重的是成绩，心情也随着成绩起伏而上下波动。不得不说，她是个有些早熟的女孩，过早得承担起不属于她那个年纪的压力。反观石头，整天看看美剧听听歌，日子过得悠闲自得，衣服也换得勤，件件都好看。为这事许歆芫有点小嫉妒，但她不好明着说，于是她想了一个很蹩脚的理由，在从厕所回班的路上，她以十分关怀的口吻说“石头，你怎么一天一换衣服？班主任看见了肯定以为你心思不在学习上，小心挨批哦~”石头不愧是石头，她听完两眼一翻，冷哼一声，说“他能管我？！”之后继续做一只迷倒万千少男的百变美少女。

三

      初中三年很快就过去了，许歆芫和石头都考上了本地最好的高中，又恰好分到同一个班。分班张榜的那天，许歆芫兴奋得找到石头，“石头，石头，我们又可以在一起了呢~”石头只是笑着用手推了一下眼镜，没有说话，许歆芫觉得那笑有些牵强，但两人太熟了，她只当石头心里有别的事，也就没往心里去。

       高中离高考更近了，离许歆芫的目标也更近了，好胜心极强的她开始跃跃欲式，准备在摸底考试中大展拳脚。然而成绩下来了却大跌眼镜，她居然排到了班级十几名。这在许歆芫的认知里几乎可以用不可思议来形容。于是接下来便是昏天黑地的做题、背书，争取在期中考试的时候一雪前耻。这样一来跟石头相处的时间就少了，因为她抓紧每分每秒学习，石头也不在课间找她聊天，不再喊她一起去厕所了。两个人各自都有了新的朋友圈，但是后知后觉的许歆芫并没在意这些细微的变化，她心心念念的都是怎么提升成绩。或许在内心深处，她早已把石头当成了一种习惯，认为无论怎样石头都会在那里微笑的等着她。然而事实却是，她太天真了。再坚固的友情也经不起日积月累的消耗，更别提有催化矛盾的考验了。

      期中考试的成绩出来，许歆芫如释重负，感觉去办公室问老师题都更加有底气了。她瞟了一眼成绩 单，发现石头的排名竟如此靠后，跟初中时候完全不能比。但她又不好意思去问石头，好像自己成绩好就可以胡乱指导别人一样。而且石头整天嘻嘻哈哈，她又那么聪明，应该很快就能调整好吧。

      转眼又临近期末考试了，全班同学都如临大敌。因为复习任务重，许歆芫和石头都选择周末在学校上自习，周末教室里空位较多，她们俩就能坐在一起。还有一周就考试的时候，石头在黑板上写了寻物启事，她的数学练习册丢了，对于复习很重要，她都要急哭了。写了几天都没人还，她只能跟周围的人借着看，心里十分着恼。

      考完之后，许歆芫决定整理一下自己乱糟糟的书堆，突然发现自己有两本数学练习册，一本是自己的，一本没有名字。她想到石头还是谁之前丢过什么书，便拿着练习册去问石头。石头一把夺过练习册，翻了几页，眼里闪过异样的光芒，说了句“这是我的”，拿着练习册转身便走，背影是如此决绝，把许歆芫想要喊住她的话硬生生憋在喉咙里。

四

       许歆芫给石头发了一条很长的短信，解释了她们复习时坐在一起，自己没注意多拿了她的练习册，希望她能原谅之类。然而她抱着手机等了一个晚上都没有等到回复。许歆芫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在从自己的身体里抽离，丝丝缕缕，她想留也留不住。第二天面对石头冷冰冰的脸，少女的自尊使得她不会低声下气得讨好求饶，心里也堵着一口气。两个人好的时候那么好，不好的时候竟真能如陌生人一般见了面连招呼都不打。

       许歆芫很多次在深夜痛哭，她想如果当初她们没有分到一个班，是不是就不会越走越远；如果当初自己没有那么在意成绩，对石头多一点关心，她就不会对自己这么冷漠；如果当初偷偷把练习册放进石头的抽屉里，两个人的矛盾就不会激化。。。

       后来，她有点明白了，可能两个人不是一路人，无论怎样都不会走到最后。即使她和石头没有决裂，上大学后她们的交集越来越少，感情也会慢慢变淡的。青春的列车呼啸而过，留下淡淡的忧伤，偶尔想起那个眼睛亮晶晶的少女，许歆芫的心底还是会隐隐作痛。她知道其实她们都没有错，只是忘了怎么退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