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的鹰

刚来S市时，只是一人，满怀着技术改变世界的想法开始了朝九晚九的日子。身边没有亲人，没有朋友，当只剩下奋斗两个字，天天加班的生活逐渐变得对自己越来越麻木。

有一晚，小区前的煎饼果子小摊车被一只猫头鹰袭击了。几天后，我住的地方来了一个不速之客，一只翅膀受伤的猫头鹰。由于好奇，我帮它包扎了伤口，并让它熟悉了我。后面的日子里它在我家住了下来，也给我生活带来了意思。但不知道从哪天开始，它不再出现了。小区重新回归了宁静。

后来，我碰到了一个陌生人，说是要寻找一只猫头鹰。我没告诉他我所知道的，不过他告诉了我一个故事。

一星期后，我决定离开了这个小区，离开这个城市，去其他地方重新开始。

6月30日 天气：小雨
刚下班回到住所，晚饭还没吃，就累得一头扎进了枕头里。窗外呼啸的风声好似狼吼的声音，不禁令人可怕。真是一个喜爱又痛恨的梅雨季。想想三年前我在杭州的时候，却是那么喜欢听雨的天气，而现在，地方不一样了，连心情也不再欣赏。真是岁月催人老啊！

刚睡到一半，自己被胃疼得醒了过来。经常加班缘故，没有按时吃饭，导致自己的胃啊，经常捣腾以示不满意，而这也是我进餐的信号。习惯性地披上一件黑色外套，操起一把伞，走出小区往右，那里有一条幽暗的树荫小道。你要知道这条道的尽头拐角处有个小卖部，那边的门口悬着一盏灯，从未照亮过门口两米路的灯。

小卖部的老爷爷很可亲，脸上爬满了岁月的痕迹。每有人路过，都会主动热情地打个招呼。我经常在他那边买包香烟和一份报纸，也算是混个脸熟吧。每到晚上七点，小卖部旁边的空地很自然地出现一个卖煎饼果子的小摊车和一对中年夫妇。一年年的风里来雨里去，煎饼果子的材料越来越多，而脸蛋越来越黑，越来越瘦。我只是模糊地辨识他们来自北方，却不能听出哪里的口音。他们年纪轻轻就来到这个城市，男的白天开车拉货，晚上陪着妻子出来摆个煎饼果子铺，你摊饼，我收钱，这样一干就是七八年，现在也能体体面面地在这个城市安了下来。

本以为今天还是一个平淡的日子，这样的日子最适合画个风铃不过了，就在江南小镇边上。

接近铺子的时候，只见小卖部的老大爷蹲在门口，一口一口地抽着玉溪，只吸不吐，阴雨蒙蒙中小摊车没有出现。我看了一下时间，22:12，不早不晚的时间。由于胃不舒服，我有点着急地问大爷：“大爷，他们呢？”。

“他们？谁…”大爷呼出长长的，一圈一圈的白气。
“就是卖煎饼果子的，今晚这么早走了？”
“恩！”
“哦？”我楞了几秒。
“你来晚了…今晚来了一只猫头鹰，搅了他们的摊子。我去帮忙的时候还被抓伤了... 这畜生！”大爷有点不悦地闷着嗓子。
“咦... 不会吧，这里还有猫头鹰？”我确实有点惊讶。即使这里是郊区，也是大都市。
“恩，小时候在老家就听过猫头鹰的叫声，叫声不是很好听！今天却在这里碰见了，晦气...... 咳！！”
“嗯？猫头鹰，不是捕鼠英雄？….”

从小卖部出来的时候，风正从树林间吹过。

7月2日 天气：阴
今天，星期六。昨晚加班，所以睡得特别迟。

朋友P来看我，我就带他四处看看这个城市的繁荣。

游玩的时候，P和我说：“你们小区有点真奇怪啊！”

“奇怪？”
“恩，你没看见那些买菜的大妈都东张西望的，门口保安的电棍握得紧紧的，好似在害怕什么？”
“没有吧，我怎么没感觉出来呢？可能警惕了点了罢，是不是你这个外来人！”我半开玩笑道。

送走P之后，我习惯性又走到小卖部门口，看见小摊车依旧摆在那边。天有点晚，人不多，夫妇俩没事就坐在一旁聊天。

“大叔，来一张饼，甜辣的！”
“好叻！”
“大叔，前天听说有只猫头鹰….”
“是啊”大叔打断了我的话，“抢了我的东西，还攻击我们，再见到就打死它”。
“啊！？”
“你不觉得猫头鹰很恐怖吗？叫起来多不吉利。你瞧！我们还要做生意！所以我们得自己悠着点。”大叔一手熟练地摊着饼，一手指了指放在车旁的棍子。

在回小区的路上，我都在想象那只猫头鹰被打的样子。到小区门口时我随手一下，扔掉了手抓饼。

7月5日 天气：阴
又是一个加班的晚上，从公交下来，街道上的行人基本不见影子。

经过小卖部的时候，我看见小卖部的大爷站在门口张望着，手里紧拽着一把扫帚，扫帚的影子在灯光晃晃荡荡，根本不是一把扫帚的模样。

接近楼下的时候，我发现草地上躺着一个黑乎乎的东西扑哧扑哧的响。

我试着接近看一看，那东西突然呼哧一声扑了上来。吓坏的我，下意识抡起手中的东西，重重地砸了一下。

看着被砸的东西还在那里，我知道我砸了什么东西。

有点紧张地撞开房间门，推开桌上的东西，顺手铺上一条布，把手中猫头鹰放下。它翅膀受了很大的伤，再加上我那一下，基本属于那种快废的状态。赶忙百度“小鹰受伤怎么办的”，结果很意外，网友的答案是小鹰生命力很顽强的！后来我回想起来当时这问题和这回答真是没啥卵用。

待我清洗完，包扎伤口，那只猫头鹰应该是早已昏过去了。

祈祷它明天能够飞起来！！我还没这么近距离看一只猫头鹰。

7月6日 天气：中雨
飞起来果然是不可能的呢！一天的时间是不够的。

它，醒倒是醒过来了。

早上去上班的时候我特意留下了一些饼干和肉类东西放在它面前。

晚上回来时候已然是一屋子的屎臭味。它已能站立起来，也能开口叫了，不过那叫声真的不敢恭维，就像小孩子在哭一样。我能理解为什么大家那么怕猫头鹰了。尤其大晚上的。

为了怕影响邻居。我只得往窗户和门缝边塞上布条。然后给它丢了袋猫粮，它也识趣地用嘴巴啄开袋子，嚼了起来。

猫头鹰，古时称它为“恶声鸟”。民间有“夜猫子进宅，无事不来”、“不怕夜猫子叫，就怕夜猫子笑”之说，常把猫头鹰当做“不祥之鸟”等。

当我看完这一段话，望一下它，不是它，是我的身体颤抖了一下。

今晚，是失眠之夜。

7月7日 天气：小雨
周五的日子，往往是必加班的日子。

回来的时候有点晚。

经过小区的时候，我发现一名保安在我所住的楼下抬头往上看。

“怎么了？”
“这楼上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叫！”

我想了一会儿，好像突然明白了。

“好像没有了，应该是谁家的孩子在哭吧！”
“恩，你自己注意点。最近有一只猫头鹰，搞得小区大家神经兮兮的。”
“哦，谢谢了！大哥！”我松了一口气，为自己的机智不禁赞叹。

急忙告辞保安，进门把阳台窗户和门缝堵死。我恨不得给它赏两个耳光。这两天小区贴告示要抓猫头鹰，你还不安静点，怎么叫我保护你！

清理完桌上的脏污，丢了它一袋猫粮、一点腐肉。它的翅膀有点能动的迹象，叫声越来越难听。我打了它一拳，它不叫了。

“这才乖！”坐在床上，我在琢磨着要不要给它买一个笼子呢！给它在我这边安个家，自己想想都很兴奋。

7月9日 天气：大雨
周末日子真安静。

昨天刚给它买了一个鸟笼，空间大的可以容下一只小狗了，更何况这只猫头鹰。

我发现自己胆子变大了，猫头鹰叫声这么难听我还能适应的过来。也许我是因为哈迷所以第一眼就不讨厌它。虽然它不像海德薇那样有白色可爱的羽毛，至少它也应该是种灵性的动物。

不过，它的叫声确实很难听，我得想想怎么改变它的声音，否则迟早会被小区的人发现。感觉它的力气应该恢复差不多了。前天给它敷药还是有效的。

想想明天还得上班，头又开始疼。又是一个无聊的星期。

7月11日 天气：阴
又过了两天，它呆在我家里差不多有一个星期了。小区的人早已怀疑到我家了，在物业人员来检查的时候我已经把猫头鹰藏了起来，他只是扫了一眼，没有任何问题。

猫头鹰它是夜行动物的。半夜会影响到其他人，待我把所有窗户封上，门缝贴上消声带，那时候应该没什么事了。

我觉得应该把它保护起来，因此打算让它进入笼子里，它死活不肯进去，但我也不想勉强。为了不让它跑了，我连阳台的门窗也不开了，晒衣服就晒在大厅里。

我想，过一段时间它会熟悉我的。

晚上加班，又是一个无聊的程序。晚上回来时候依然见到小卖部的老爷爷蹲在那里抽着烟，而那个煎饼果子小摊车旁依然放着一根棍子，他们见到我依然是很热情的打声招呼。

我在想，即使有这样一只猫头鹰弄得大家生活如此不堪，不过大家的生活该是怎样还是该怎样继续。

7月15日 天气：晴转多云
今天是难得的放晴。周六。

我尝试着接近它，与它聊天。它没有说话，只是“笑着”….

它的眼睛瞪着我，好似直视我的心灵。可是我很不喜欢这种感觉。

于是我抓住它强迫把它关进了笼子。它也不喜欢这种感觉，试图撞破笼子。
看着鲜血点点，我假装没看见似的走出了门。

在外面徘徊了良久才回到住的地方。

笼子里没有了那只生气的猫头鹰，只有趴在那边，受伤的猫头鹰。只不过这次是我弄的。

很难让它像海德薇一样成为我的猫头鹰。

犹豫了很久，还是打开了笼门。不知今晚我能不能安心地睡着。

7月16日 天气：阴
一大早就被它吵醒。

而且…. 它想逃走！！！

当它尝试了所有办法都失败，因为门窗已经被封死了。可它还是那么扑哧扑哧地啄着窗户。不知道它疼不疼，但我觉得啄这种特意加厚的玻璃，我自己的心都疼。

有那么一瞬间，我感觉自己要崩溃了。我抓住它的翅膀，重新塞回笼子。

为了稳住自己的情绪，打开电脑选了一首悠扬的歌曲《无论如何》。

渐渐地，扑哧扑哧的声音小了，大家都安静了下来。

结果，我还是错过了班车。

7月18日 天气：多云
新的一周，新的开始。也是我加班的开始。

今天领导难得夸了我一下，但是工资…. 为什么还不涨！！

回到住的地方，一屋子屎臭味照旧。它依旧在敲玻璃。

这几日，可怜的邻居先是听到怪哭声，以后要听到敲玻璃声音了。

我当做若无其事，在床边坐下，自个儿打开电脑，放上自己喜欢的歌曲。

我在床上，它在窗台上。如果能说话的话，我猜它第一句话肯定不是“hello！”

7月29日 天气：晴
今天的天气难得的放晴。

好久没出来玩了。

想带着它一起出来玩。但不能了。

而，小区早已恢复了先前的宁静。

前两天，一打开门，就发现满屋子漂浮着羽毛。它趴在窗台上，玻璃上流下了几抹亮丽的鲜红。

那一晚我突然觉得好恶心。

7月30日 天气：多云
今天坐在小区草坪上的时候，碰到一个奇怪的人，自称是动物保护组织的。

他说要寻找一只猫头鹰。

我不知第几次说这样的话了：“我不知道”。

然后他给我讲了一个故事。

他后来走了，但什么时候离开我是真的不知道。

8月4日 天气：多云
周五，加班的日子。

这几天觉得自己清醒了很多，明白了过去做了什么事。很快地，我向boss发了一封e-mail，是一封resignation，辞职信。

已经买了明天的机票，要去H市，一个朋友那边。那边有一份新的事业在等着我。

** 5月7日 天气：晴**
今天去湖边放风筝，突然想起了那只鹰。虽然过去了一年，这一段故事仍记忆犹新。

因为没有放走它，所以很难放过自己。这份痛苦我会慢慢地承担下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