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卖水果的,河南人,开着一个小小的门面房。
里面除了一张混乱的床铺,其余空间都用来水果的陈列与储藏,纸板箱一直垒到天花板,渗透与弥漫着一种潮湿和腐烂的气息。
因为懒,我每次都买很多。所以那个女人一看到我,就会立刻向里大喊,袋子!袋子!要大袋子!
屋里的那位是她的老公,实际是否,不得而知。这个男人长着一张冠冕堂皇的脸,经常站在店门口,朝两边路的尽头张望。他什么也不干。女人骂他的时候,他依然能够保持足够的修养与风度,这实属不易。他是一个国际时事爱好者,悬于屋顶一角的小电视机,好像永远在播放着这个星球上的区域争端,看得出来,他是奥巴马的超级纷丝,当信号极端不好的屏幕上出现奥巴马的大耳朵,他的表情尤为生动。我甚至没有听到他说过话。他对我微笑,并且楚楚动人,但有强烈的陷阱感。
相对于他的沉默,我对他老婆的嗓子很有印象,她极度沙哑,又富有层次与质地,时有重叠音的感觉,经常令我迷惑不己,好像跟我说话的是另外一个人。我与她建立了很好的信任。她对我很客气,也很照顾,总是拿出品相最好的新鲜苹果给我,而我从来不去挑挑拣拣,看着她挑好、称好,然后我付钱走人。
当然我也会问一下价格。有一次,她的脸突然红了。好像是一个令她羞耻的问题。她支支吾吾地,说最近的价格涨得厉害……奇怪的是,我突然吐出一句四川话来:么事!
去年秋天有一段时间,我经过那里,却没有听到那个沙哑的声音。那个男的坐在床沿上看电视,在我看来,他的正襟危坐与那张萎靡的床多么的不配套啊。水果们正在集体走向腐烂,它们不被更新,由女主人的豪情建立起来的客户群,因为她的缺席,倾刻作了鸟兽散。
隔壁裁缝店的女孩告诉我,她回河南奔丧了,她的妈妈死了。
这个时候,我的余光看到那个男人迅速拿了一只烂香蕉,他剥香蕉的动作却突然慢了下来,像现在影视里流行的快慢镜头的组合,温文尔雅里,又有那么一点教人产生性的联想,因为他把半个香蕉都塞了进去,是慢慢推进的那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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