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给一个人就等于嫁给这个家,爱着他,顺便爱着他的家人,包括他本家的“傻媳妇”。
大家都说她傻,过年回乡第一次见到她,我不由得多看了她几眼,她会按家人的指点叫我“姐姐”,面对她憨厚羞涩的微笑,我轻轻道“你好!”于是各自找能说的上话的亲戚说着闲话,我会不时寻觅她的身影,她总粘着小姑子,从后背圈住小姑子,小姑子似乎已习惯她这种亲密动作,任由她抱着,与嫂子、婶娘们聊着什么。快中午饭时间了,叔叔来了,她喜笑颜开地跑过去熟练的用胳膊揽住叔叔的肩膀,与他交谈着什么,叔叔没有推开她,我目瞪口呆,一旁的家人看到我的表情,解释说“她很热情,家里人都不计较”。这是我第一次见到她。
回城后,乡里的故事基本由婆婆每次从乡下来的第一晚广播给我们,我一般只有听的份,插不上话。一次婆婆愤愤地自说自话着“傻媳妇”,“有什么用,啥也不会,人家都去厂子打工,她也不能去,就在家做做饭,这又把子宫拿掉了,连个孩子也不能生,要她有啥用!”“什么情况呀,怎么会把子宫拿掉,哪里拿的?”我听了不解的问,之前没听说她身体有异样,她的影子立马在我眼前晃动,跟我比起来,她更壮实,圆脸盘,乌黑的头发,总是笑不离眼,如果只是看着,跟常人无异。“镇上卫生院做的,说长了个瘤子,就拿掉了。”婆婆一边收拾从家带来的时蔬一边恨恨地说。这卫生院也太随便了吧,因为瘤子,就把子宫给人家拿掉了,不觉为“傻媳妇”难过,更为小叔子担忧,但也只能叹息。
过了许久,大家都忘记了傻媳妇的不幸,突然有一天,婆婆从乡下回来带来了她的喜讯―怀孕了。我又一次惊呆了,没有子宫怎么怀的?我又好事的跟婆婆确认“确定是怀孕了?去医院查过了?”“查过了,好几个月了。”婆婆依然在往冰箱里塞着从乡下带来的时蔬。看来老太太之前人云亦云了,严重地说是“以讹传讹”,我突然有回乡看望孕妇的冲动,冲动还是被现实拴住了,还要上班。后来,“傻媳妇”生了个女儿。婆婆说一生下来就被婶娘带着了,没让吃母乳,怕傻了,“傻媳妇”也不愿意带,一直让抱走,不愿跟孩子亲近。也许她听到了大家对孩子出生后的安排,也许她害怕自己粗壮的大手会把这个小东西弄伤,也许她真的还不习惯血浓于水这事儿,也许……也许这些都是我们“正常人”的猜测,根本就没有“也许”。
第一次见到女孩,几个月大,感觉小小的,婶娘抱着,带着奶瓶,小家伙不让生人碰,奶奶说什么她就会把小头扭来扭去看,感觉是个机灵的小家伙。大家说孩子的话题,都在她身上尽力发现与妈妈的不同,否定有妈妈的任何遗传基因。
我很少回乡,但每次去,必定去婶娘家转转,去年刚入冬时去了,带着宝宝找妹妹玩,刚踏进婶娘家大门,婶娘和“傻媳妇”正在院落里的杂物棚下腌菜。婶娘招呼着我们,“傻媳妇”看到我们,丢下手中的菜,飞奔过来,一把搂住我,突如其来的热情让我不知所措,她没有说任何话,我已感到她的热情、她的寂寞,我俩平时并没有任何交集,她却能像对待久别重逢的亲人一样抱住我,可见她对我不设防、很真诚,那会我都要感动哭了。她依然腌着菜,我看到棚子里稀奇的东西就问她“这是什么?”、“这个干嘛用的?”她也只是笑,不说话,都是婶娘在替她回答。走的时候,她拉着我的手,依依不舍的送到大门口,瓮声瓮气地说了声“这就走了”,似乎还没跟我说够。
听婆婆说“傻媳妇”本来不傻,小时候生病,药吃多了,于是就这样了。跟她接触的几次让我感觉她不傻,只是不善表达自己,但她表达自己感情的方式又很特别,她丰富的肢体语言说明了她内心向善,她憨厚的微笑说明她的友好,希望“傻媳妇”一直快乐,也能做个好妈妈、幸福的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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