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雨无声

作者: 卷饼兔 | 来源:发表于2018-05-29 22:58 被阅读15次

    “他知道,但凡她有一点点办法,都不会找到自己的,她应是绝望透顶了,这才找上门来。”

    钱小雨坐在沙发上,姿势有些别扭,电视里传来阵阵啜泣声,经过演员的夸张渲染,听得有些堵心,按着以前的性子,钱小雨定是抓过遥控器就关了,可现在她是在别人家里,而在屏幕面前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人,正是她要求的人,她只敢耐心地等待这幕戏落幕,然后同眼前的人说出自己的来由。

    “凤······凤姐”钱小雨捏了捏衣角,

    “小雨啊,你说这郑俊生怎么就选了那个乡下妞呢?”李金凤两眼红红地看着钱小雨,

    钱小雨愣了一愣,

    “许是徐梦太骄傲了吧”

    李金凤冷哼一声,“我看是徐梦不懂珍惜罢了,乔丽对郑俊生才是真心实意”

    钱小雨不再说话,恐怕只有徐梦才知道,她有多爱郑俊生。

    她终究还是没有开口求李金凤,死就死吧,这就是她的命。

    钱小雨刚迈出脚,便被来人挡了去路,

    “你来做什么?”说这话的正是何家洋,那个她亲手推开,并如她所愿在一周之后娶了李金凤的何家洋,

    “家······”她张了张嘴,喉咙却好像被堵住了,那个名字,时至今日她仍无法平静地念出来,

    “家洋回来啦”李金凤绕过她迎上前去,

    何家洋也自然而然地便将手上的外套和公文包递给她,眼神却一直停留在钱小雨身上,李金凤视若不见,她动作娴熟地将外套挂在架子上,又将腕上的公文包取下来放在一旁,转身说道,“今日小雨来,我忘了做饭了,倒不如一起出去吃吧”

    脸上笑意盈盈,哪有方才那悲伤模样,钱小雨看着她,仿佛从未见过一般,

    “不了,我还有事,得先走了”钱小雨回绝道,低下头不再看何家洋,

    “哦,那真是······”李金凤脸上挂着惋惜,将手臂搭上何家洋的臂膀,真是一对璧人。

    “去哪?我送你”何家洋将李金凤的手臂轻轻地拂了去,没有再看她一眼,

    “不用了,我自己····”钱小雨话还没说完,李金凤便狠狠瞪了她一眼,转身上楼去了,何家洋也没有去管的意思,

    “走吧”,他对着钱小雨淡淡地说道,

    李金凤在楼梯转角处,只听得一声关门声,她顺着墙滑下去,哭法与看戏时截然不同,倒与戏里的人有些相像。

    “好像没怎么变”

    “啊?”

    “我说你,好像没怎么变,还是那么瘦,不过,腰似乎胖了一圈”何家洋打趣似的说道,脚步也不自觉地放慢,

    华灯初上,何家洋有些小雀跃,多少年了,他似乎今日才觉得自己有些生气,

    钱小雨看着他,顿时有些好笑,“淼淼开心的时候也跟你一样”

    何家洋的步子顿住,“谁?”

    钱小雨没有要隐瞒,

    她看着何家洋,一字一句地说道,“淼淼,你的孩子,我起的名,跟你姓,何思淼”

    何家洋盯着她,一动不动,似乎想要确认她没有说谎,

    “我的孩子?”

    “家洋,我·······我打算这辈子都瞒着你,我打算这辈子都不再见你了,可是····”她有些凄然,

    这一年,折磨得她心力交瘁,何家洋搀住了她,将她的头放在了自己的胸前,轻轻地拍着她的背,

    “没事了没事了,慢慢说”

    他知道,以她的性子,若不是到了绝境,是断然不会来找他的,

    钱小雨没有说一个人带着孩子的事,她只是断断续续地拣着想说的说,

    “我不知道我怀孕了,我走的时候没有任何征兆”

    “我,还有我妈,这辈子都欠凤姐的,我没什么能够偿还她”

    “可是我没想到,没想到······淼淼病了,他需要你,我找了一年的配型,都没有成功,我没有办法了,家洋”

    迎上久违的温暖,她哪里还想坚强,哭得像个孩子,她只想哭一哭,借着眼前的这个肩膀。

    “怎么现在才说?怎么不早些来?傻瓜,我在了,我马上就跟你走”何家洋有些愣了,也感到心如刀绞,

    自己的一时任性,同时毁掉了两个女人,现在,还差点毁掉了自己的孩子,

    “对不起,对不起”他除了道歉和安抚,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怀里的人,他拍着她瘦小的身板,一阵心疼。

    “啊!何家洋!你从来都不是真心实意地娶我”李金凤疯了似地指着何家洋吼道,

    钱小雨在楼下等他,有一搭没一搭地揪着巷子水泥缝里钻出的几株杂草,

    “金凤,那是我儿子,你冷静点”何家洋试图平息她的怒火,

    “儿子?呵!何家洋你是在说我生不出儿子吗?”李金凤疯了,

    结婚这些年,何家洋碰都没碰过她一下,她知道他的婚姻是钱小雨的施舍,可是她也想努力讨好眼前这个人,她失败了,这个人的眼睛里从来都是另一个人。

    她看着安静收拾行李的何家洋,突然有些站不稳,跌坐在床沿,就那么看着他把衣服一件一件收起来。

    “走吧”钱小雨顾着玩草,压根没注意到何家洋下楼来,听到声音吓了一跳,

    “家洋!”突然有道身影从楼道里荡出,何家洋回头看她,眼里满是亏欠,但也只有亏欠,

    “你还回来么?”李金凤轻声问道,语气似是在询问出差的丈夫一般,

    钱小雨不知道该说什么,便静静站在一旁看着他们,

    “算了,算了,你走吧,和她走吧”李金凤有些颓然和不舍,转向钱小雨时,挺了挺身板,旗袍将她姣好的身材勾勒出来,宛如一幅画,

    她恨极了这些艳丽的颜色,可钱小雨以前,最爱穿的,便是艳极了的颜色,

    李金凤看着钱小雨,从昨日到现在,她这才将这个妹妹仔仔细细地瞧了一番,她突然笑了,

    此时的钱小雨,着一条素白长裙,瘦弱的身躯在长裙的拥裹下显得愈加楚楚动人,大抵这就是胜利者,无论怎么改变,她仍旧会叫手下败将屈膝臣服,

    “你赢了,钱小雨,你赢了”一边笑着一边转身,何家洋想上前去搀扶她,却终究还是止住了,

    李金凤还记得何家洋找到自己的那天,

    “金凤,你愿不愿意,嫁给我”何家洋满脸疲惫,

    那天的他与往日全然不同,一双眼红得瘆人,也没了昔日的神采,她记得她最爱的便是他那一双闪闪发光的眼睛,可是那句话似乎有魔力一般,她愣愣地点了点头,

    两日后他们便办了婚礼,没有太多的亲朋好友,可就在她沉浸于突如其来的幸福之际,她看到了钱小雨,站得远远的,何家洋自然也看到了,也许是先于她看到了,所以在她转头看向何家洋时, 何家洋怔怔地看向那一抹娇俏的身影,

    那天的钱小雨红得发光,亮得刺眼,就在她以为何家洋要反悔之时,那个怔住的身影突然吻了她,就这么稀里糊涂地,李金凤将自己卖了。

    而后来,李金凤才知道,何家洋娶她不过是想做场戏激钱小雨出来,可惜的是钱小雨就只出现了几秒钟便走了。

    钱小雨第一次带着何家洋来家里的时候,李金凤正给二毛舀食,二毛在一旁将那个油腻腻的不锈钢盆蹭得原地打转,李金凤拎着铁瓢看它,

    “凤姐”一抹红艳艳的娇俏身影出现在院子边上,是钱小雨,她看着李金凤,两眼眯成一条缝,笑得很好看,

    李金凤见她来也开心地笑了起来,

    院边的那个土坡上突地冒出一个人来,来人身材颀长,着一件雪白衬衫,衣领微微敞开,脖颈上有些许汗珠,那天着实有些热,可李金凤却觉的来人像一阵凉风,吹过她的心坎。

    “二毛呀”钱小雨扑过去一把抱住二毛,裙摆垂地,将她小小地簇做一团,身后的白衣男子目光从未从她身上离开过,眼神温柔似水,李金凤第一次知道什么叫心动,也第一次知道什么叫渴望,

    她渴望拥有眼前这个人,

    “凤姐,这是我男朋友,叫何家洋”钱小雨拉过身后的人跟李金凤介绍,

    说完转头向何家洋嗔道,“这是我姐,你跟我一样叫凤姐就可以了”

    “凤姐”何家洋叫道,在李金凤的耳中,有些迷人,她怔了怔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低下头不予回应,

    “天热,屋里坐吧”李金凤说着便往前去,

    烧水、泡茶,李金凤觉得手空下来的时候,有些不知所措,她把自己弄得好忙,进进出出,期间还偷偷回房间拾掇了一下自己。

    “小雨,你还在上学,这样是不是不好?”夜里,李金凤背对钱小雨躺着,她有些烦躁,怎么也睡不着,

    “可是我喜欢他呀”想到何家洋,钱小雨心头一暖,他那么优雅迷人,叫她如何不喜欢,

    “耽误了学习可了不得,姨娘和姨父在天之灵,哪看得你这么堕落”李金凤好言劝导,想到钱小雨独身一人,也不舍得说什么重话,钱小雨却不再回应,回应李金凤的只有那浅浅的呼吸声·······

    可后来李金凤便不再说了,因为他发现这个比她还要年长四岁的男人真的能给小雨未来,即便心有不甘,她也决定将喜欢默默埋在心里,

    而她却没料到,钱小雨会那般任性,三天两头便要找何家洋的麻烦,何家洋从来都是像哄孩子似的哄她,后来钱小雨说她要与何家洋分开,李金凤没有作声,

    那日钱小雨与往日没有什么不同,只是同她躺在一起时,说了好多好多话,从她的母亲与李金凤的父亲相好时说起,一直到后半夜,钱小雨仍没有睡意,

    “凤姐,你是我亲姐姐,你觉不觉得我妈妈,亏欠了三姨母”李金凤不知道怎么答,因为心底深处的答案是亏欠的,但那已经是过去的事了,她从来没想过要抓着不放,何况秦秀秀也是可怜人,

    “小雨,我不觉得亏欠,那是上一辈的事了”

    “可是凤姐,我忘不了出事那天三姨母的样子,她好落寞,她这辈子都好落寞”

    李金凤哭了,没有发出一丝声响,借着月光,钱小雨看到她微微颤抖的肩膀,

    次日,钱小雨就不见了,李金凤以为她回家去了,也没去寻,

    直到何家洋跑来质问她钱小雨的去向,她有些好笑,但也一句话也没说,

    后来何家洋走了,李金凤看着他的背影,突然懂了小雨说的落寞,她想走上前去抱抱他,却终究还是止住了,

    李金凤再次见到何家洋时,已是五天后的事了,突如其来的求婚,让她喜不自胜却又无所适从,因为何家洋没说喜欢她,更没说爱她,他求婚时,没有花束,没有戒指,只有一个她爱到极点的人,而这个人,他只有躯壳没有灵魂。

    后来啊,后来李金凤再也没有等到何家洋,她找了份闲差,每天守在打印机旁,听着机器和纸张摩挲的声音,她拎着文件夹,偶尔也会想起从前,

    从前她也是这般守在二毛旁边给它舀食,然后就那么拎着铁瓢站在一旁,看着二毛将头埋进油腻腻的盆里,将盆子舔得打转,有个穿着雪白衬衫的人儿,从土坡上冒出头来,笑得有些腼腆,微微敞开的领口处,有些许汗珠,在烈日下闪闪发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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