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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遍长安花。✨
文｜狐小北
文章首发于公众号集卷阁
壹
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遍长安花。
今天正是新科状元宋乔屿游街的日子，马上郎君身穿大红袍，脚踩金线黑靴，端的是一个气宇轩昂。只看路边这些抛着绢花手绢的闺阁少女就知道，新科状元宋大人生得多好看。
意安坐在留香茶楼二楼，端着茶杯，目光锁定在宋乔屿身上，右手已经覆上腰间的弩箭。只等三声响箭，便取了这新科状元的命。
宋乔屿不知是察觉到了还是无意间，回头看了二楼一眼，正好对上意安冷冰冰的眸子。少女青丝高高绾起，身穿黑色便装，作男儿打扮，英姿飒爽。
响箭声吸引了宋乔屿的注意力，他把目光从少女身上移开。今日游街本就是为了引蛇出洞，引出那些前朝余孽。
宋乔屿不仅仅是新科状元这么简单，他还是镇国将军宋渊的嫡长子。前朝皇帝荒废朝政，昏庸无能，整日奢靡度日。百姓苦不堪言，横尸遍野。
西北王周深揭竿而起，直接覆灭了前朝，建立了大历新朝。
新朝建立时间尚短，还有许多前朝余孽仍然活跃在各地，刺杀朝廷大臣和各地官员，甚至是皇室中人。当今圣上为了扫清余孽，设计了今日的一出状元游街。
意安在听到响箭声的时候，已经准备拿出弩箭了。可是，只有一声，鸣镝三声，刺杀宋贼，鸣镝一声，计划有变，撤！
等宋乔屿转过来时，那少女已不见了身影。奇怪的装扮，又是这么巧合的地点，没猫腻，宋乔屿不信。
意安穿梭着小巷子里，面上戴了银质的面具。缠发的丝带飘在风中，出事了，这是她心里唯一的念头。这次的计划浪费了多少人力物力她是知晓的，若非特别紧急的情况，不会取消，不知道师父怎么样了。
“意安，这边”，一女子的声音在意安身边响起，夹杂着些许的急促。
“师父”，意安踏着矮墙跃上了屋顶，跟着那华服女子离开了。
两人七拐八拐的绕出了城，到了长安城郊外的一个破庙，移开暗门，进了地下的密室。
密室里聚集不少人，身上都带着伤，看见华服女子出现，跪在了地上，“公主殿下，属下失职”。
华服女子正是前朝九公主，成乐。
成乐公主看了众人一眼，然后又把目光转向意安，“意安，宋乔屿就交给你了，不必着急，徐徐图之”。
意安点了点头，只要是成乐的命令她就不会违背。成乐是她的师父，也是她的恩人。
贰
十四岁那年，成乐公主在一条大河边捡到了奄奄一息的意安，身上全是伤口。成乐把意安带了回去，给她疗伤。
醒来的意安只记得自己的名字，其他的都不记得了。
之后就一直留在成乐身边，意安的身手很好，轻功了得，各类武器更是用的得心应手。年纪虽小，下手极是狠辣。
意安领命以后，就离开了密室。她需要出去谋划一番，宋乔屿是镇国将军嫡子，出行有侍卫和暗卫随行，本身身手也不错，想杀他，难。
别说，意安琢磨了几天发现，将军府哪哪都好，唯独没有女主人。将军夫人早年病逝，一直没续弦，宋乔屿作为嫡长子，也不曾婚娶。既如此，混进将军府去，再找时机是不是容易得多了。
找到了一个人伢子，意安把刀架在了她的脖子上，“下次给将军府送奴婢的时候带我去，不然杀了你家里的小孙子”。
那婆子吓得不轻，忙不迭地点头，连连称是。将军府的恩怨怎就扯上她了呢，哎呦，真是倒霉，只能应了。将军府再厉害，那也比不过刚得的金孙儿啊！
这姑娘年纪小，看着是个见过血的。以她走南闯北的经验来看，这姑娘手上的血沾的可不会少喽！
就这样，意安混进了将军府。只是，并不怎么顺利，那瘸腿的老管家只扫了她一眼就摇了摇头，“王婆子，下次不要带姿色这么好的丫头来了，老爷和公子都不喜欢”。
意安袖里的短剑已经滑到掌心的时候，一个温润的男声响起，“宋伯，把她留下”。
这话一出，老管家宋伯的眼珠子瞪得老大，大公子今儿是怎了，开窍了。不过，照办就是，示意王婆子把意安也留下。
意安抬头看去，正是那日鲜衣怒马的俏郎君宋乔屿。手里的短剑又默默收了回去，规规矩矩站在宋乔屿身侧。
“你叫什么名字”，宋乔屿的折扇轻轻敲打着手臂，若有所思的看着意安。
“意安。”
“哦？可有深意？”
“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遍长安花”，意安也不隐瞒，她除了知道自己的名字，唯一记得的就是她的名字出自这句诗。
宋乔屿的折扇敲打的更快了，他竟看不透眼前的人。那日茶楼，他可以确定，就是她。可是这姑娘看起来也不是很聪明的样子，眼底也毫无波澜，当真怪哉！
也不怪宋乔屿看不穿，其实意安本就简单的很。只听上头的命令，除了杀人就是杀人，从来不会自己动脑子想办法。成乐把这个任务交给意安，恐怕就是抱着一命换一命的念头，毕竟意安的身手真的好，可怜意安根本不明白这些。
意安有些不耐烦了，她很想直接把眼前的男人咔嚓了，可是没把握。这院子里的暗卫不少，门口守门的两个也不简单。
“名字不错，以后就到我院里伺候吧”，来历不明的人还是放在自己眼前安心，免得伤了父亲和弟弟。
“是”，意安的不耐烦没了，也就不再冷着脸了。
宋伯看着远去的两人，纳闷了，大公子什么毛病啊，这是挑丫鬟还是挑祖宗呢？
王婆子也是一阵阵的心慌，难不成这丫头是看上大公子了，想出这么个法子就是想接近大公子。
不管别人怎么想，意安此时正上蹿下跳地给宋乔屿放书。一会拿几本下来，一会又要搬几本上去。大家公子的事就是多，意安在心里想着，手上的动作却不慢。
宋乔屿在旁边看着，心里已经驽定，眼前这姑娘身手绝对不弱，甚至和他不相上下。既如此，混进府里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又为何不遮掩自己会武的事情呢？
“公子，搬完了，可还有什么事情要我去做”，意安拍了拍手站在宋乔屿面前，比他矮了一个脑袋还多些。
“和府里的人好好学学规矩”，宋乔屿眉头紧锁，眼里有着不明的情绪。
意安只是哦了一声，宋乔屿想什么她看不懂也猜不出来。再说了，她是来杀他的，不是来给他做奴婢的。
晚膳时候，宋乔屿早早回了府，让意安伺候他用膳。不知怎的，初见意安时，那一个对视，就让宋乔屿的心里留下了这个人的影子。
如今，接触开来，发现她这迷糊的性子，却偏偏有一双波澜不惊的眼睛，更是忍不住想和她在一起多呆些时日。
叁
近日来，围剿追查前朝余孽的事情让他心烦不已。和意安在一起的时候是难得的心静，难道这就是父亲说的一见钟情？而且，将军府总不能一直没个女主人。
意安并不知宋乔屿的心思千回百转，看着眼前的饭菜犯了难。成乐虽说也要人布菜，阵势比宋乔屿磅礴多了，但是，不用她来啊！
“怎的，等着我来伺候你吗？”，宋乔屿这边已经琢磨了好久，意安还是没有动作。
听了宋乔屿这话，意安还下意识的点了点头，“也不是不可以”。
“……”
在将军府的日子还算平静，可意安没忘记她的使命。宋乔屿必须得死，他是主子最大的绊脚石，嗯，之一。
不过，就在昨晚，意安换了夜行衣，去试探了宋乔屿院里的暗卫。只一人，整日守着院子，意安这一去险些回不来。
“要么，下毒？”，意安手指敲着桌子，托着下巴思索着。杀手办事只看结果，不问过程，只要目的能达到，没有不能用的手段。
这些意安不记得是谁教她的，但是时常会想起来，就像是一种本能。她猜测，之前她一定是个杀手或者是哪个府上的死士。
“意安姑娘，大公子说院里的桃花开了，让你摘些做些糕点”，小厮安顺敲响了意安的门。
“知道了”，意安被打断了思绪，有些恼怒。不过转念一想，这不是一个下毒的好时机吗？
这下子，院子里的桃花遭了殃，一颗颗桃树像极了秃毛鸡。厨房里的意安心情又不好了，眼前这一坨一坨的糕点，还下什么毒啊，宋乔屿也不能吃啊！
安顺端着点心的手在不停颤抖，笑的。他安顺跟着大公子走南闯北这么多年，就没见过这么，丑的点心。
意安看着安顺抖啊抖的手，都想夺过来自己端着了。宋乔屿什么毛病，这样的小厮还能贴身伺候，看这抖动的程度，这病可不轻啊！
可是，这样的人他都能留在身边，真的是主子口里的十恶不赦之人吗？
宋乔屿见到点心时脸皮子抽了抽，这一坨坨的，她是故意做成这样的吧!
意安看见宋乔屿拿起一坨点心放进嘴里的时候，恨不得立刻拿出袖子里的毒药包撒上去，他居然真的吃了。
“嗯，还可以。”，宋乔屿就着茶水咽下去一块点心，看着意安点了点头。
安顺没眼看了，公子你那满脸的一言难尽，意安姑娘会看不出来吗？别说，意安真就看不出来，让她杀人，不带眨眼的一刀一个，让她揣摩人心，属实为难。
就这样，意安在将军府混了两个月也没找到机会。而且，越和宋乔屿相处，越狠不下心来，总有些犹豫。
意安想不明白，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因为没人教她，这世上有一种东西，名为情。
将军府要举办一场宴会，皇上也会来，这是安顺告诉意安的。而她还接到了另一个消息，宴会时，寻找机会刺杀宋乔屿，这是成乐传来的。
意安不会去想，有这样的机会为什么不是直接刺杀皇上或是大将军，而是宋乔屿。她只知道要听命行事，还有内心里刻意被她忽略的痛楚。
宴会如期进行，来了很多肱骨大臣，皇上果真带着几个儿子来了。意安没想到会见到成乐，她穿着一身华服坐在贵女那边，高贵端庄。
意安是在歌舞快要结束的时候动手的，剑上的血滴答滴答淌在了地上，她错愕的看着被她刺中的成乐。是的，是成乐突然扑过来挡在了宋乔屿身前。
此时的意安连逃跑都忘了，因为她的脑海里涌出一段又一段的记忆。
被护卫押走之前，意安看到了成乐看着宋乔屿的深情和宋乔屿看向自己的担忧。他不是应该恨她吗？意安感觉心里某个地方崩塌了。
意安下了大狱，巧的是，旁边的牢房关的是成乐以前的手下。那些人的眼里一片死寂，看到她的时候也只是流过了然。
成乐背叛了他们，因为她爱上了宋乔屿。陷入爱情的女人的确很可怕，你永远不知道她会做出什么事。
意安没多感慨，因为她想起了以前的事情。
肆
意安原是扬州一县城上，林家酒楼掌柜的女儿，林意安。生意不大，但也富足。
意安上有一兄长一姐姐，父亲希望兄长有一日能成为那新科状元，踏马游街，于是意安就有了这个名字。
“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遍长安花，爹的小意安啊，一定会保佑哥哥金榜题名的对不对?”
然好景不长。前朝皇帝不仅荒淫，还荒唐，每过一段时间就会微服出宫，寻找美人。只要看上的，不管谁家的，有没有婚配，嫁人否，都要带回宫里。后宫每年死去的女人不计其数。
意安的姐姐，就被皇上看上了。
父亲哭求着，也没用，还惹恼了皇上，一刀给咔擦了。大哥见状红了眼，扑了过去，也被人给杀了。
姐姐见此情形，父兄惨死，自己也要被强行带走，当场撞了墙。
意安当时五岁，出事的时候正在厨房和大娘讨炸糕吃。见外面出了事，厨娘把意安塞进灶里，意安才躲过了一劫。
可是，家人都死了，家里的奴仆也都被杀了。
意安永远也忘不了那一天，大家齐聚酒楼本是为了给意安庆祝生辰的。
后来，意安在讨饭的时候被杀手组织的头子带走了。那个老头儿，对上意安冷冽的眸子时，说意安是个天生的杀手。
再后来，周深起兵反了。眼看着皇城就要破了，意安混了进去，亲手送皇帝上了西天。
不过，自己也受了重伤，不知怎的跌到河里了。
想起成乐倒下时和老皇帝八分像的容貌，意安就恨。当时就不应该因为宋乔屿心软，那剑就不该偏那一寸。
当时意安心软了，怎么也下不去死手，所以手中剑偏了一寸。
不过，意安已经没有时间感慨了，她被几个人拉了出去。皇帝有令，上刑，审，看看其他的前朝余孽在哪。
右手腕的筋脉被挑断的时候，意安差点昏死过去。看到那小吏握着刀看向她左手的时候，意安居然想起了宋乔屿。
老头儿说，杀手是很难产生感情的。若是你临死之前会想到某个人，那大抵就是动了真感情了。
可是意安命大，没死成。宋乔屿把她从牢里捞了出去，和皇上说明了情况，把她放了。
成乐死了。这是宋乔屿和她说的最后一句话，说话时看着她的眼里满是心疼，还有许多情愫。
意安点了点头，带着剑走了。
伍
她和宋乔屿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他是天之骄子，她是见不得光的杀手。现在连杀手也不是了，她的右手废了。
一年后，一女子站在一艘小船的船头。一身简单的黑色衣装，头发简单束起，怀里抱着把剑，正是意安。
河两岸的矮山开遍了花，姹紫嫣红的，很是好看。意安不由得想起那日长安城的街上，少年郎君一身大红袍，眉眼如画中人，好个翩翩公子。
“姑娘，可去过长安城”，一个戴着银质面具的白袍男子站到了意安的身侧。
意安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
“据说将军府里有种桃花做的糕点很是好吃”，男子似在追忆什么，嘴角噙着笑。
意安又点了点头，“将军府有位意安姑娘，做的桃花糕乃是一绝”。
夸起自己来，意安一点也不脸红。毕竟那糕点可是连宋乔屿都夸一句好吃的。
男子听了这话，噗嗤笑了出来。对上意安疑惑的目光，摘下了面具，“意安，回去给我做桃花糕吧，想吃了”。
意安眨了眨眼睛，眨着眨着就泛起了泪花，眼前的人不正是她朝思暮想的宋乔屿吗。
长安城多了段闲话，据说将军府的大公子啊很是惧内，竟亲自下厨给娘子做点心吃，有辱斯文，有辱斯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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