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非常沉默非常骄傲（上）
夜,颇是宁静。李含光同父母吃过晚饭,就去自己的书桌那儿读书。他的书桌素净整洁,桌面上摆放的书,桌下的抽屉、隔板里摆放的还是书,小小的世无双公子捧着一卷名著全神贯注的读。月光入户,和灯光交织,将小公子的身影拉得悠长,摇曳着认真的模样。
不眠不觉夜深,月光融进阴云里,起风了。没多大一会儿,外面飘起滴答滴答的雨声,李妈妈去把家里的门窗检查好，又去催促李含光上床睡觉。李含光也见夜深人静,旋即放下书卷,整理整理书桌,慢慢踱步到床边。李含光躺进被窝里,闭目安睡。窗外滴答滴答的雨声明显加大,有几分愈下愈欢快的意味。夏天的雨,总带着急躁的热情。李含光觉得这样的雨夜,倒是挺适合念念旧事。不知为何,他想去那个安静沉默的小姑娘,虽然他们重逢在榕城,可是何知更好像真的不记得他,她似乎比在香樟镇沉默不少。
李含光记得第一次在榕城见到何知更模样。
是个春节。忙碌一整年的大人们终于闲生,虽然人在异乡奋斗,回不了老家团圆,春节的氛围还是要有的。大人们忙着买春联、打扫出租屋、买糖买瓜子买花生买水果、买肉包饺子,大院里也是一派和乐的节日气氛。住在临近地方的同乡人互相拜完年后,人们按照家乡的风俗,开始请客吃饭,和这些同乡人聚在一起,大块吃肉,大口喝酒,一解乡愁之苦。
大年初三,月朗星好。李含光帮着爸爸妈妈摆桌端碗,布置今夜的聚会。
何知更静静的跟在父母身后,手里提着送人的礼品。说真的，何知更对这种去别人家做客吃饭的事情,委实提不起兴致,真的不如在家睡觉、看个电影来得舒服。可是妈妈说这是一位重要朋友的聚会,他们一家要集体一起去,更何况现在的何知更年纪太小,他们也不放心让她一个人在家。走进李家,妈妈上前敲门,里面很快就有人出来,何妈妈与李妈妈相视一笑,眼睛里皆是欢喜。李妈妈见到小小的何知更,开口道：“这是你女儿知知么？长得挺高哎。”何妈妈则回应道：“是啊，我把她从香樟镇接过来了。女儿放在自己身边养我比较放心。知知,快说慧姨好。”何知更站在妈妈身边朝满脸笑意的李家女主人王慧甜甜笑道：“慧姨好,慧姨新年快乐。”王慧又是一笑：“真是乖孩子,我让含光带你吃糖果。”说罢,王慧朝里面喊：“含光,来客人了,快出来。”几秒钟后,一个褐色皮肤高瘦的小男孩出现在众人视线,王慧把李含光挨在自己身侧,跟何知更一家人接受道：“这是我儿子李含光,含光,这是妈妈的朋友,喊莲姨和伯父好。”李含光朝对面的林莲花、何峰喊人，也祝她们一家新年快乐。林莲花则说道：“你这孩子真聪明,真会说话。”围着围裙的李家男主人李远从厨房里出来：“站在门口作什么,快进来准备吃饭了,人来了就行,提什么东西。”何峰浅笑道：“没什么,新年图个热闹。”王慧招呼何知更一家进门,又叫李含光给客人端茶递水,带何知更去吃糖果。
房间里温暖如春,何爸爸何妈妈坐在一边喝茶,何知更对着一盘糖果挑挑拣拣,父母在一边看,不多说,小女孩家家的,没人计较这种小事,再则从小培养小孩子知道自己喜欢什么,也没错。李含光打开电视,陪着客人看春晚。眼睛不自觉的飘向挑拣糖果的何知更,小姑娘乖巧的坐在凳子上,双脚合隆,坐姿笔挺,小小的手在果盘里翻来覆去的找自己喜欢的糖果。李含光的卡又撇何知更一眼,小姑娘穿着一袭修着梅花枝桠的红大衣,下身黑色打底裤配格子裙,穿着一双流苏长长的靴子,干练又妩媚。长发披肩,灯下微微几分湿润,泛着闪亮的光泽,她的眼睛好美,流光溢彩,肤白恬静。李含光好像听见自己心跳加速的声音,他忽然觉得自己有些紧张。他赶紧收回视线,他知道自己刚刚失态的厉害。
厨房那边,王慧将一道道菜端出来上桌,李含光见状,起来去帮妈妈端菜。王慧招呼着众人上桌吃饭,何知更在果盘里挑几颗糖果,跟着妈妈乖乖的坐在桌边。何知更打量着跟在慧姨后面帮忙端菜的小男孩,不知为什么有一种见过他的感觉,在哪里见过却是想不起来了，暂时放下这个问题。很快,菜肴全部摆好上桌,主人们催促众人别客气,赶紧吃,一时间桌上欢声笑语不休,众宾皆欢。饭桌上,李含光的视线偶尔撞进何知更的眼睛里,他的眼睛亮亮的晶莹,何知更则不解,看我做什么,真是无聊。何知更加快吃饭的速度,一会儿找个理由自己回家。两小时过后,这顿年饭结束,何妈妈帮着王慧收拾,何知更与李含光则帮忙把盘子端进厨房,男人们聚在一起喝茶聊天。打扫卫生还是极快,没多久,干净整洁的小客厅出现在众人眼前,环境好了,人的心情也会不自觉的变好。新年缺少不了扑克牌的助兴,男人们很快凑成一局,女人们则贤惠的坐在一边观战。通常情况下,不通宵是不会觉得尽兴。何知更觉得头疼,她转身跟妈妈说：“妈妈,我先回去了。”林莲花点点头,嘱咐女儿路上注意安全,王慧走过来说：“知知,多玩会,你可以和含光在一起玩。”何知更不说话,低垂着脑袋。林莲花则说：“没事,她总是不喜欢在别人家里多待,也不喜欢在别人家里玩。我女儿虽小,却还是很勇敢的,自己可以回去的。”何知更朝慧姨告辞,走出李家。李含光从厨房里出来时,只见到一个转瞬即逝的残影,那道人影走得坚决迅速。他不懂,明明是那样胆小沉默的女孩,为什么会有勇气独自走夜路?她不害怕麽？李含光在这样的雨夜里静静的想着遇见的小姑娘,迷迷糊糊入睡，梦境里,他看不清何知更的脸,只有火红的大衣燃烧着火烈的热情。
榕城是临海的城市,雨水丰沛,台风常年累月打此路过。李含光的记忆里,榕城的雨说来就来。他也好，她也好,总在各自父母租住的出租屋门前,听雨顺着屋檐的翘角滴落在地,错落成诗；台风的日子里,拿一卷书蒙头细细的读,等一阵风路过,暗嗅一朵花的芬芳。
周末是过得极快，上学了。
礼拜三,四年级（一）班的教室后墙黑板挂满五花八门的各类书签,李老师对下面的学生说：“今天我们班的原创书签制作大会马上开始,待会我会和大家一起欣赏这些好看的书签,如果有制作的让我满意的作品,我就在这枚书签上夹一枚心形回形针。并让这些书签夹上心得同学给我们讲讲设计理念,大家说好不好。”底下的同学们异口同声的回答好。李老师接着让同学们各自散去,欣赏这些作品。李老师走得慢,几乎在每一枚书签面前停上几秒,她给一枚心形书签挂上一颗心,她觉得上面的图画画得很用心,还做个一跳一跳的小人儿,甚是可爱；往前走,给一枚枫叶书签挂上一颗心,枫叶的颜色染的极美,观之精致,写的字迹清晰；再往前走,又给一枚可爱的小狗狗挂上一颗心,小狗狗是黑白配色,胜在画画人画得灵动蹦蹦；还往前走,给一树杏花挂上一颗心,杏花是微微的粉,最妙的是某朵杏花上缀朵风干的小花,画上去的绿叶甚是活泼,风轻轻吹过，迎面是浪漫的气息。还继续往前走,李老师一边欣赏孩子们的作品,一边给他们的作品挂上一颗心。有好的作品,也会有不用心的作品。对此,李老师也觉得无奈,毕竟教育不是万能的,不可能所有的孩子都能做到一样好,教育道路任重道远,任重道远啊。
李老师呼唤孩子们集合在一起,她说：“刚刚我们一起欣赏你们自己制作的书签,现在我们随机让那些书签挂上一颗心的同学给我们讲讲他们的设计理念。”李老师指着一枚可爱的小狗狗书签问道：“这是谁的作品?”肤色黝黑,个子高高的陈金凤说：“老师,这是我的,我觉得我们读书就是为了让我们学会关爱生命,我制作这枚书签是为表达尊重生命,读书,是想做一个有用的人。所以我在书签背面写着生命只有一次。”说话的小姑娘是李老师的得力小助手之一,闻言,李老师夸小姑娘说的真好；李老师又指一枚银杏书签问道：“这是谁的作品?”落落大方的李含光说：“这是我做的,银杏叶长得像一柄小扇子,太可爱了,我就把它做成一枚书签,夹进我的书里,一直收藏着。”李老师频频点头,是个生活的有心人啊。李老师再指一枚一树杏花的书签问道：“我很想知道这枚书签的主人是谁。”人群里安静几秒,何知更站在一旁说：“老师,这是我做得。”李老师眸子亮了亮“何知更,给大家说说设计理念。”何知更皱皱眉,缓缓开口道：“我看新闻看的，新疆的杏花开得很好看，我就把它画下来了,记住自然的美丽。现在是夏天,这树繁花能让人看着养眼。夏天又长又热,我就自己写句短诗。”真真是沉默的小姑娘,说来说去,怎么看都说不到点上。李老师懂她的意思,她对何知更说：“你是说这灵感来自新闻,你要记着大自然的美丽。做这枚书签,见到夏日悠长,又是人们最忙的时候,也在想着珍惜时间,就自己写了绿凉掌中握,但惜夏日长。”何知更点点头,补充道：“这个但惜夏日长是借用白居易的诗。”李老师则道：“真是个心灵手巧的孩子啊。”何知更脸颊微微发烫,不习惯让人夸。好在下课铃声此时响起,解救何知更的窘态。李老师宣布下课休息一会儿,众人散去，各回座位上。
第二堂课上,李老师继续让大家发言,谈谈自己的设计理念。最后,李老师给大家做总结,肯定大家的作品,也提出建议和批评,希望同学们能继续保持一颗认真做事的心,不要敷衍自己。李老师接着补充道：“这次作品有挂上一颗心的全部收入校园收藏室,成为我校一道亮丽的原创风景线。”台下鼓起热烈的掌声,为自己喝彩,也为自己欢呼。李含光在想她,真的是个又沉默又骄傲的姑娘。何知更很开心,一定要继续努力,做到最好,也许他会看见自己的努力,会来主动找自己
坚持原创,传播文化。
我的每一篇作品,都有手稿,速度很慢,因为我只会把最美丽的融进你的眼睛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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