愚人
愚者,蠢也。
从小就愚,不通世事,亦与世无求,什么都不想过问,在家油瓶倒了都不扶。做事少悟性,手脚也笨拙,属于“烧火不着,攒粪不烂”的那种人。
及结婚后,也是甩手掌柜,什么事都不操心。那时候,别说饭不会做,煤球炉子也生不着,就是哪里有个螺丝松了,都要他来家紧。
大概是不惑之年后吧,他常在外,顾不得家,这些年,我只得赶鸭子上架般地操持家事。
其间,愚人做的蠢事自是罄竹难书,令人崩溃之事不能一一而述。
第一次装修楼房的时候,我根本不知道过问,管他装成什么样,有个自己的窝趴着就很好了。后来听到邻居说起,他们装修房子的时候,两个人为意见不合不知吵了多少场,我就不理解,装什么样还不行呢?值得闹别扭吗?
几年前,装第二座楼的时候,虽说是和他一起去买了地板砖,但是我根本没有自己的主张,你说买什么样就什么样。
贴地板的时候,他忙于工作不顾得回家来。偏偏少了两块地板砖,他打电话来让我自己去买。
“上哪里去买嘛?我不会买!”
“安阳,你这个猪哟!”他只得趁中午时间开车六十里路回家买上,再返回单位。
愚人拿驾驶证七年不敢开车,出则骑电动车。车胎打气这件事,多年来都是孙同志负责。这两年他回来的少,我还是只管骑车,不知道车胎还会瘪。
曾经写过小区门卫大哥帮我打气的故事。话说有一天,车胎竟然又瘪了,我还是浑然不知。骑车送浩博上学,好心的路人从后面超车过来说:“喂,你的车带没气了!”
赶紧回去拿起打气筒“呼通呼通”一阵狂打,大约打了二十多下,估计差不多了,就骑上了。没行多远,又一个热心人提醒我说,车带没气了。再回去打气。这一次一鼓作气打了四十下。
送他上学回转,又有路人告诉我车带瘪了。这回去再打气,打了六十下。再出去买菜,又有人提醒说:“你的车带瘪瘪的了!”刚刚打气了嘛!我想,糟了,肯定是车带扎了。
推着去找修车师傅。他问怎么了?“给补车带吧,刚打的气,又瘪了。”
他拿着工具过来,一边就要拆卸,一边漫不经心地问:“刚打的气?打了多少下?”“六十下啊!”
师傅忍不住噗嗤乐了:“哪里是车带扎了?是你的打气筒坏了,根本打不进气好吧?”
“你怎么知道的?”我很纳闷。
“正常的话,你打六十下还不把车带打爆了?!”他忍不住地乐,“幸亏我多说了一句话,要不我还得拆了再装。”
他呼哧呼哧一通打气,然后说:“好了!骑着走吧。”
“怎么叫车带没气了呢?”我问,“我怎么感觉不出来?”
“这都感觉不出来?没气了它还跑吗?”他看着这愚人乐得不行了,“这样吧,你以后每隔两三个月过来找我,我给你看看。”
两三个月是多久?恐怕过不了几天,连日月我都记不清了。
这几天为丢了证件的事,城南城北两个单位各跑了不下四次。办事人员都说,没有证件事情不好办。因为全县从没有这样丢失的先例。他们都说,你回去好好找找,重要的证件不能就丢了,肯定是你没找到。
回家来,日里也翻,夜里也找,挖地三尺也没有。思来想去脑子就是没有任何曾经拥有的痕迹。而不中用的卡与证一堆堆到处都是也没扔。
愚人常常这样,不中用的东西不舍得扔,只要一扔就是重要的物件。
找不到重要的东西又心急如焚,一直找到崩溃,那种灰心感足以摧毁自己活着的勇气。
连打电话给孙同志都没勇气了。年轻时,遇到愚人做糊涂事,他的语气是无奈而又温婉的:“安阳,俺那猪来~~”
后来,他对老糊涂渐渐失去了耐心,常常是凶巴巴地吼:“你怎么就……你真是个猪啊!”
同样的是那个猪,在他眼里已经很不同了。所以这次愚人有点不敢打电话征询他意见。好像这个愚人这二十多年来,除了气人就没让人家省心过。
还是忐忑地难为情地告诉了他,人家好像对愚人已经无语了,很温和地说:“慢慢儿找找呗,找不到再想办法。”
没有意想中的指责与训斥,我又有了在人间继续努力改造自己的勇气。
挖山不止,改造自己,只要活下去就有希望,也许将来的愚人能成为愚公名垂青史,也未可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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