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黑的星空一片璀璨。
雪白的营帐里,有若干人影晃动。
“将军,咱们真的要瞒着元帅吗?”有个副将声音里隐隐的担忧。
“怕什么?”苍老的声音沉稳而干练,“老夫打了一辈子仗,难道还要受一个娘们的牵制吗?”
“可是…可是元帅已经遣使者送去了合约书,孙子兵法约“穷寇勿迫,此用兵之法,您这么做,不是兵家之道。”年轻的副将也是淳于的侄子,淳善似有不忍。
“闭嘴,臭小子,老夫用兵的时候你还尚在娘胎呢,你懂个屁!”淳于老将往地上吐了口痰道,“听我的号令,今夜三更生火造饭,五更启程,直扑敌军大队伍,追回已失城池,还我山河。”
“是!属下遵命!”
“至于那个娘们,淳厚”淳于咪着老眼,招呼身侧一个肥如油垢的家伙,“帮老夫搞定她,不计一切代价。”
淳于老将的眼神中瞬间被一种阴毒之气氤氲。
是夜,辗转难眠,一闭上眼睛,眼前晃动着的都是师傅的身影,她的慈祥,她的和蔼,她的严肃。惊醒后,衣衫尽湿。
帐外有点烛光,在寒风里摇摇曳曳,飘忽不定。
“迷香?”我一惊,手按在床头的剑柄上。怎么会有迷香?这是西域特有的迷香“龙灧”无色无味,却能让人在片刻陷入昏迷,无知无觉。
我立刻打开包袱,含了一颗“沁心丸”入口。这是师傅曾经教我研制的,内含一百二十种珍贵草药,不但百毒不侵,而且还是各类迷药的“克星”。为了弄清实情,也只能“将计就计”假装昏厥。
窗外有人影飘过。如鬼魅般,片刻即消失在夜幕中。
“看来,并不想害我性命!”我寻思。
一阵风过,门吱呀一声被吹来。
有个人影快速的闪身靠近。
我一把抓住身侧宝剑,看来我是太大意了?
“是我,娘娘。”灵儿走进来,披着大氅,天鹅毛滚边,头戴灰色毡帽,一副小兵打扮却掩饰不了眉宇间的那股英灵之气。表情却略显紧张。
“怎么了?……”我看着她欲言又止的样子,有些心慌。
“奴婢刚才起夜,路过淳将军的营帐,见这么晚了还有好些个人影在晃动,不禁动了好奇心。结果,奴婢听到了淳于将军和几个副将在秘谋商量,连夜起兵。
“什么?”我整衣下床,惊慌的连滚外爬的出了营帐。
远处有几簇火把亮起。
“糟糕,大军已经出发了…”灵儿急道。
我一个箭步便急使向前。
“娘娘,咱们得从长计议,不可莽撞。”灵儿一手抓住了我,低声道。
“不行,师傅现在有危险,我不能不管。”
“可是…”
可能当时我太紧张了,但是依稀能感受到空气的凝固,以及箭羽“嗖嗖”划过夜色的脆响。
胸中窒闷。
然后是锥心刺骨一阵疼痛。眼前便开始发黑。
“灵儿…”我伸手。
感觉手心的温暖。
我知道灵儿在我身边哭喊,却听不到一点声音。
“救…师傅!”我强撑意念,用最后的意识告诉灵儿。
茶馆里。
几个闲人正在聊天。
甲说:“听说了吗?大将军淳于昨夜大破陈军。”
“真的?”众人都来了兴趣。
“这个已经93岁的老将真是厉害呀,啧啧”。”
“听说,战无不胜,闻名帝国的鬼谷子先生也在混乱中不知去向呢…”乙说。
“那,元帅呢?咱们的元帅怎么样了?”
“听说,身中毒箭,下落不明,哎,说起来也是女人家,佩服。”
“咱们都是普通的百姓,讨论这些作什么,免得惹什么是非,喝茶,喝茶……”
众人吆喝着一起喝起茶来。
黑暗。
无边无际的黑暗。
迷迷糊糊中,似乎有人在轻轻的唤我,温柔的,怜惜的:“陌陌……陌陌……”是他,是他。
楚紫铭。
我是在做梦吧,多美好的梦,我怎么都不愿意醒来,我看见自己还是芊陌的样子,处在一片清绿的草坪上,四周开满了各色鲜艳清香的花,风一吹,花瓣随风舞落了我一头一身……
青衣出现的你戴着蓝色的纶巾,手里捧着散发出墨香的书卷,朝我微微笑着,眉目间是儒雅和俊逸。
这时候,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恰巧打在你身上,那层薄薄的轻纱笼罩在你我之间,而我伸手触摸你却怎么也摸不着。隔着这个轻纱的另一个世界里,你挽着那个眼神妖媚的夏姬,那个完全陌生的自己,在花丛间嬉戏,你宠溺的眼睛像一潭深水望也望不到底,仿佛这潭水中,只有一个人的倩影,她叫—夏莺莺。
痛!
一阵钻心的痛自心口传来,那种由内而外的力量,其实比起内里潜在的痛要轻的多,可是我还是呲着牙差点叫出声。
迷迷糊糊中,似乎回了皇宫,那亭台轩榭,小桥流水,他一身儒雅,便在其间。
我竟然急切的想睁开眼睛看看他,努力的睁开,睁开……
看见了,却是王者风范的打扮,坚毅的脸上是深沉的表情,眸中更多的是担忧和牵挂,深深的闪着光。
“水……”
我想叫皇上,可是干裂的嘴唇却违背了我的意愿。竟然声若蚊蚋。
然后有一个人马上端着一杯水过来,眼前很朦胧看不清,也不管是谁了张着嘴便大口喝了起来。
心里舒服了一些,眼前就开始清晰了,可是胸口却又剧烈的疼痛起来,像是有几千几万只蝼蚁在啃噬。
“醒了就好,好好休息吧……”依稀是他,还有夏姬….她微笑的远远的注视着我,柔弱的没有攻击性的她站在黯淡的角落里,她的笑就显的异常的,冷。
“皇…..皇上。”剧烈的痛让我喘息都有些困难,勉强的伸出手去,似乎还在那个梦里没有醒来,我忘了在这个世界里,他对我,没有半丝……情愫。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伸出了手,与我的相握;“元帅…你醒了?,不用担心,我们已经收复了数座城郭……马上就可以班师回朝了。”
我睁开眼,映入一张极为陌生的面孔。
眼前的是各种石钟乳和嶙峋怪石,张牙舞爪的冰冻在千年寒冰之上,微弱的阳光透过冰冷的寒气无力的打在洞壁之上,洞门口有几滴寒冰正在融化。滴答滴答的声音,像宿命在召唤。
原来,刚才都是梦,是现实与梦境的不断重现让我产生了幻觉,哪有什么他?
这,应该是我前世遇见的那个山洞吧。
就在这里,我遇见了那个殷九娘。
她曾经说。
在她九死一生打了胜仗回去见他的时候。
他正拥着佳人,歌舞升平。
呵呵
我正在重复着她的悲剧。
不是嘛?
她最终长眠于冰封千年的寒洞中,永世不得翻身。
我内心一个寒噤,冷冷松开了手,看清楚了身边的人,战甲嚯嚯却温润如玉,目光中却带着年少和英气。
我从未见过这样浑然正义却温柔似水的少年,印象中,也没有这么个熟人。
“你是谁?为什么救我?灵儿呢?”我泠然道。
“元帅,”少年整衣作辑,“且不论卑职是谁,我祗国的天下是您保住的,不论是谁哪怕是一介布衣百姓,也都敬畏您这个民族英雄,卑职何其有幸,能施以援手。”
我冷眼呲笑:“好一张嘴,民族英雄?你在笑话我。”
少年忙恭恭敬敬道:“卑职不敢,卑职说的都是心里话。”
“你叫什么名字?”
“我…属下纯善,纯良的纯,善良的善。”
我忽然笑出声来,却牵动胸前的箭伤,火辣辣的疼。
“元帅…您怎么样?”
我捂着胸口,沉沉的吸了口气,“死不了。你得帮我去找一个人,我的侍女,灵儿,还有…帮我打听,鬼谷子先生的情况。”
纯善犹豫了一下,终于碍于男女有别,缩回了进前一步的脚。
“是,属下速去速回。”
纯善去了约一盏茶的功夫便回来了,却带回来一个郎中。
在此期间,我的伤口有生生撕裂般的疼痛。
看着石钟乳上的冰层一点一点的融化,阳光流逝着抽走。
疼的意识有些模糊。
但是等不到灵儿的消息。
我绝对不能再次让自己陷入昏厥。
“灵儿…怎…怎么样?”额头上豆大的汗水如雨般落下。心急如焚。
“大夫,”谁知纯善并不理会,“我们元帅怎么样?要紧吗?”
“伤口已经感染并且化脓,如果再不处理,恐有性命之忧。”
“但是,若要处理伤口,必先拔出胸口之箭,哎,可惜过了最佳治疗时间,恐拔出箭以后…”
“废…废什么话!”我指着仍然喋喋不休的大夫。
“你…你来!”我转而指向纯善。
“本…本帅…没有力气了,你来拔…”
“元帅…”他一脸为难。
“你…你来…若本帅死在这里…不会怪你…”
这就是宿命,殷九娘便丧生于此,这一世,怎会有变数?
闭上眼,感觉全世界都将为我熄灭。
其实,何必打听。
我都轮落至此,何况是灵儿?
师傅,祗国已经率倾巢之兵围剿,她一个缺粮断草的残兵怎敌,哪怕她是整个帝国都闻之丧胆的谋士,却没有升天的本事。
至于,我心里最牵挂的那个人。
恐怕今夜,依然醉卧温柔乡吧,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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