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是一个非常帅气的男子,双眼皮,大眼睛,国字脸,高鼻梁,嘴唇有些厚,笑起来有些腼腆。
爷爷不善言辞,经常被奶奶抢白10句,爷爷可能一句话还说不出来,插不上话的时候,爷爷憨憨的呵呵一笑,奶奶再大的气也就没了。
爷爷手巧,是十里八村有名的木匠,干活儿不惜力,做活儿又巧,记忆里他经常被请去别人家里做家具。爷爷还会养蜜蜂,制好的蜂糖,塞进我们小姐弟的小嘴里,那甜味,一直记在心里。
爷爷心地善良,他年轻的时候,村子里的人都不富裕,爷爷奶奶养了6个孩子,日子是靠着爷爷奶奶辛苦劳作赚来的。可是据说,村里有一户人家,男子去世了,留下女人和3个幼子。爷爷没有和奶奶商量,拎着一大壶油给他们送去,还给了一点钱。奶奶知道后,嘟囔了几句,爷爷没言语静静听奶奶念叨。
等我7、8岁的时候,有了清晰的记忆,爷爷不养蜜蜂了,记得别人把养蜂的工具拿走的时候,爷爷眼里的不舍。
爷爷喜欢把我们这些孙子孙女背在背上,转一圈溜溜,也会让我们坐在他健壮的脚脖子上,荡秋千玩儿,我们咯吱咯吱笑的时候,他就好开心,笑的时候牙齿好白。
慢慢的爷爷也不再做木匠了,孩子们都各自成家,压力小了,爷爷体力也不如以前了,爸爸叔叔们让爷爷奶奶养老,可是爷爷闲不住,他开始种菜卖菜。
爷爷认真的浇水施肥,把新鲜的菜挑回来,叫来我们姐弟几个,帮忙摘菜,再一捆一捆扎好,去集市上卖。每次爷爷从集市上回来,手里总会多一个袋子,里面有各种小零食,分给我们,笑呵呵看着我们吃。
我小时候调皮,偶尔跟别人打架,回来的时候,就会挨揍,爷爷看到了,也不言语,拉着我的手就回他家里。然后爷爷打了水,用毛巾给我把脸搽干净,洗了小手,拿好吃的给我。后来妈妈来接我,爷爷只说:“下次再这么打小闺女,就让她在我这里住。”
每年过年的前几天,家里除了会备年货,爷爷还会买一头或者半头猪,猪是早早定下的,是村子里别人养的猪,杀好了就送过来。爷爷奶奶架起来一口大锅,烧着地火,煮大半天,里面放着大料,那香味会把我们几个孩子吸引过来,爷爷拿着筷子,把熬的烂烂的排骨肉给我们吃,边说:“慢点,别烫着嘴!”还会把猪眼留给我吃,说:“你眼睛不好,吃吧,吃啥补啥!”
爷爷也有严厉的时候,他虽然话不多,但是很正直,做错事情不听话的时候,他会抡棍子的。据说爸爸那辈子女个个挨过揍,到了我们这代孙子辈,爷爷给的更多的是疼爱,当然实在不听话的时候,爷爷坚信棍棒底下出孝子。作为大家长,爷爷教出来的孩子都是相当不错的。
爷爷读书少,早早担起了养家的担子,爷爷的弟弟也就是二爷读书很好,年纪轻轻就做了工商局局长,我对二爷的记忆很模糊,因为很少看到他。
有次回到家,看到爷爷烧地火的时候,发呆。走过去拉拉他的袖子,爷爷还是没什么反应,我叫声“爷爷!”爷爷看看我,大颗泪珠从他大大的眼睛流下来,我吓坏了,我过去抱着他的胳膊,急急的叫:“爷爷,咋了?”
爷爷哭了,抽噎着哭,整个身子都在抖,后来才知道,二爷因心肌梗塞去世了,二爷是爷爷的骄傲,我永远忘不了,爷爷哭到抽搐的身子。
离开家乡来到广州后,每年回去,先跑到爷爷的院子,去看爷爷奶奶,他还是温暖可亲,我抱着他的胳膊撒娇,他喃喃的说:“我小闺女回来啦!”
爷爷爷爷身体变坏是从中风之后开始的,爷爷有高血压史,加上因为年轻的时候爱抽烟,熏坏了肺部,他开始喘,冷的时候喘的更厉害。虽然后来戒掉了烟,但是喘却贯穿了爷爷后来的日子。
听力变差后,爷爷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啥?再说一遍!”爷爷彻底变得像小孩子般是因为小脑萎缩,虽然吃着不错的药,爷爷仍然会有时候生闷气,不说话,让爸爸妈妈哄着,有时候和奶奶闹脾气,还绝食。然后妈妈就很有耐心的去哄他,一哄,他就起床了,俨然孩子般。
有一点却始终没变,那就是爱小辈孩子们,而且爱的更执拗,尤其是去三叔那里更明显,据说家里人过去看爷爷奶奶,爷爷到处给重孙子们找吃的,有时候舍不得家里人走,还会哭。
前年去看爷爷奶奶,走的时候,弟弟说:“爷爷在窗口。”然后我就看着爷爷站在玻璃窗前,静静的看着我们离去。泪水瞬间溢满我的双眼,久久没有平静。
再见到爷爷时,是去年腊月二十六,他安静的躺在那里,没有喘没有咳,像睡着一样。只是我抱着他胳膊时候,他不会再叫我。我哭的像个被遗弃的孩子的时候,他不会再哄我,他是真的累了。
送走爷爷那天,村子里来了300多个人,亲人,朋友,邻居,甚至是素不相识的人,大家都一起过来送他最后一程。爷爷素爱热闹,我想他会很开心的。
爷爷是一位纯朴,憨厚,善良的人,是平凡的人,也是伟大的人。他一生平凡,也一生精彩。
谨以此文,纪念我的爷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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