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爸爸拿回来一只乒乓球拍,于是我的兴趣迅速转换了,开始了一项新的游戏:对着楼道的墙打乒乓球。
白色的小球在快乐地旋转,我也玩得满头是汗。打着打着,眼的余角发现有个小姑娘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楼梯处。我停下来,转头看向她。
她比我小两三岁的样子,长得很瘦弱,苍白的脸上有一双与小脸不相称的大眼睛,里面流露出惶恐不安的神色。见我看她,那双眼睛立即躲闪起来。转身她就要往上走。
“你是新来的吗?”我问。
“嗯。”她停下脚步,声音很微弱,像是从嗓子眼发出来。
“你什么时候搬来的?”
“今天上午。”她低着头说。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小芹。”
“到我家玩玩吧?”我发出邀请。
“不了,我得回家做饭。”
做饭?她回家做饭?我吃惊不已,想问一下她,却听见楼上的门吱嘎了一声。她浑身一颤,立即匆匆忙忙地往楼梯上走了。
第二天,我在楼道里见到了小芹的两个哥哥,他们长得又高又壮,和小芹完全不一样。当他们横冲直撞地从楼下冲上来的时候,我冷不丁被撞得一趔趄。他们却像没有看见一样,径直冲往楼上去了。真是没有礼貌,好讨厌啊!
姥姥告诉我,她听大院里那些娘们说,小芹是楼上那户人家领养的,她亲生父母生了好几个孩子,家里太穷养不起了,只好把她送了人。
怪不得,小芹那么小就得做饭。
小芹的养父母我见过几次,她爸爸总是黑着一张脸,好像别人欠他八百吊似的。她妈妈长着一双三角眼,没有一点笑模样,看上去也不善。他们见了我总是不理不睬的,于是我也不叫他们。
我的生活依然无忧无虑。爸妈下班晚,下午放学我总是第一个回到家的。
一进家门就闻到馒头的香味,姥姥正在厨房里忙活。我喊声姥姥,然后打开锅盖,一股热腾腾的香气便把我的脸笼罩起来,只见锅里的七八个大馒头紧紧靠在一起,又白又胖,着实惹人喜爱。我轻轻用手一碰,软软的馒头像弹簧似的凹下去,随着我的手抬起,又轻轻一蹦回复原状。
尽管姥姥连连说“太烫了,先别吃”,我还是拿起一个馒头就出了厨房。两手快速倒替,还是烫得受不了,于是将馒头安顿在盘子上,接着动手找红糖。等馒头不烫了,我把它中间撕开一个口,拿勺把红糖填进去,最后把白胖胖的大馒头压得扁扁的。好了,我自制的“三明治”做好了!
我一手拿着“三明治”美滋滋地吃着,一手拿着乒乓球拍就出了门,开始我的乒乓球大战。
不一会儿,身后传来“哼哧哼哧”的声音,我回头一看,赶紧住手——是小芹,她两手提了个大水桶,正吃力地在楼梯上迈着步子。
“我帮你抬吧!”我伸出手,“哎,你怎么到楼下提水?”
“楼上停水了,只有一楼有。”小芹没说谢谢,但也没有拒绝我的帮助,只是怯怯地看了我一眼。
我和她一起提着水往楼上走,在上楼梯时由于两人步调不一致,水桶晃动洒出了一些水在小芹的衣袖上。小芹就用另一只手将衣袖往上撸了一下。我不经意地一看,不禁叫起来:“呀——”
眼前的情景触目惊心:小芹露出的胳膊上青一道紫一块,已经化脓了。
“这是我不小心碰到的。”小芹用了很小的声音,又赶紧将衣袖撸了下去。
“回家喽!”在粗声大气里,小芹的两个哥哥窜上楼来,见我们挡在了去路,她大哥推了小芹一把:“臭丫头片子,还不快回家做饭!”
“我这就回家。”小芹颤抖着声音说,然后她拨开我的手,“不用你了,我自己可以。”
看着小芹吃力抬水的背影,我心里像被一个东西堵住了,再也无心打球,怏怏地回到家里。
一会儿后,就听见楼上传来一阵噼里啪啦声,接着是压抑的哭声,同时一个女人的声音隐隐约约传来:“……你还长本事啦,学会向外人告状了……”女人话音未落,男孩子气势汹汹的声音又起:“……打死这个臭丫头片子!”
“姥姥!”我害怕地拉着姥姥的胳膊。
“作孽呀!”姥姥迈动着小裹脚,嘎呦嘎呦直奔阳台而去。正在我奇怪时,只见姥姥拿着一根长长的竹竿走了过来。她将竹竿竖起来捅向客厅的天花板,捅了几下后,又摇摇晃晃地跑到阳台上,朝楼上喊:“你们别打孩子了,会遭雷劈的呀!”
姥姥的身子一直在颤抖。我跑过去扶住她,发现姥姥的手湿漉漉地冰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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