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个完整的跨年
从未想过有一天跨年夜是在北京,在医院里
2018年终于体会到:
明天和意外不知道哪一个先到来的无力感
漫无边际的黑暗压到脸前,屏住呼吸也没用
身体和心灵在鬼门关里走过一遭的忐忑不安

2018年是漂泊的一年
1月在广州
北方的冰天雪地,南方的和煦阳光
广州的甜品和水果让我不禁对这个城市多了好多好感,一天一个杨桃成了基本的标配。冬天有阳光和美食的南方是人间天堂。
3月在西安
桃花开满的古城,陡峭巍峨的华山
吃到了正宗的油泼面,油泼辣子味的冰淇淋,彻彻底底在西安吃面食吃肥了五斤。华山的险峻是没办法形容的,一条崎岖的小路直通山顶,是古代论剑的必经之路,没有胆识和能力,华山是没办法登顶的。
5月在北京;
花开满京城,垂柳夕阳映彩霞
颐和园的美,四季是不同的。花开时更别有一番韵味,春风微醉,牡丹国色天香。颐和园里曲径通幽处,也是花儿悄悄绽放时。
教研,开会,备课,上课,在各个城市站台穿梭,在各种交通工具上切换。生活像装了一部永动机,哒哒哒的向前飞驰着,在某一刻,突然戛然而止。
11月打算去做一次体检,顺便查一下耳后小包块是什么东西,自我诊断只是一个表皮的小肉球,外科处置一下就会好。
11月20日这一天,所有的一切都变了。
在长春做了浅表b超,没结果;增强b超,没结果;核磁共振,显示是一个肿物,没有确切的结果;增强核磁共振,依旧没有准确的诊断结果,这到底是个什么,以内科的视角好像无法有准确的定论。
给姐姐急的,满世界找人,寻医问药。姐姐是中医,她说内科和外科像两条平行线,既互相平行又互相独立。她没有办法帮我找到她认为靠谱的大夫。去了吉林省肿瘤医院,找了一位大夫,大夫说我这个位置很不好,如果浅一些就是一个普通的腮腺瘤,切掉就好,但这个位置又深,且又大,不能排除是恶性的可能,因为它太大了。并且和面神经挨得特别近,做完手术基本是面瘫。闭不上眼睛,喝水会流出来,最基本的功能会丧失。是的,我蹲在医院的地上,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深渊。
崩溃,无助,痛苦,所有负面的情绪压下来,暗无天日。从前的我一直觉得很幸运,身体算不上一直健康,但小毛病不断,所以也以此认为自己没有什么大问题,我相信老天对我很好,不会让我遭遇这样痛苦和灾难。事与愿违应当是人生常态,具体是什么东西,只有切开了拿出来做病理才能准确的知道。我从一开始抗拒手术,到后面慢慢接受自己要手术,可以手术,做了很久很久的心理建设。
梦婷的日夜陪伴,好朋友们的疏解,的确让我紧张的神经得到了片刻的放松。冬兰把小岳岳的微博发给我,告诉我去北京找这个大夫做手术,对于北京挂号一窍不通的我,晓旭的同事帮着免费挂上了号,就这样我们从华西口腔,到上海九院,最终定到了北京大学口腔医院,寻到了当年给小岳岳做手术的刘树铭大夫。不知道为什么,见到刘树铭的确是有一种踏实感,会让我觉得很安心。他看了我的片子,分析了我的情况给出了不同情况下不同的处理方式,并且在小本本上记了我的名字和病情,告诉我会尽快安排床位,加快处理。就这样我还算是顺利的找到了靠谱的医生,排上了床位。梦婷说我遇到了贵人,是的啊,找大夫挂号这些都不是我自己搞定的,是因为身边的人,每个人真的都帮了我那难能可贵的一点点。
12月21日接到了住院处的电话,通知下周一办理入院。我、梦婷和姐姐坐了车提前一天来到了北京,找了一家店住下。24日平安夜这天我住进了医院。住进医院,术前是不允许陪护的,所以我和她们就隔离开来,同一个病房的,有一位手术后康复期的老大娘,有一位和我同岁等着做手术的年轻妈妈。术前刘大夫看了我的片子,发现有钙化,要做进一步诊断,以便帮助手术时做决策。突然放松的心情就一下子紧张起来了,因为查了资料,也听很多人说,这个位置的肿瘤一般都是良性的,我也会給自己宽宽心,长了这么多年,也应该是良性的。然而,我对自己的幸运程度开始怀疑,我不再相信老天会眷顾我,我担心是恶性的,并且转移,我没有太多的时间了。走到生命尽头,在脑海里浮现的一句话是不舍爱与自由。我带着爸爸去过海南,圆了一个带家人走走的梦,我去过十多个省市,三十多个城市 圆了我到处走走的梦,可我依旧舍不得是,爱我的人在没有了我,他们该怎么办。我无法想象,我已花甲的老父亲在经历了丧妻之痛后又如何面对爱女的离开,我无法想象我的姐姐在没有了我之后,还会再坚强乐观吗。在这一年多的相伴里,没有我关心的梦婷,还会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吗,我不敢想象。我不舍这人世间的些许美好,这贪嗔痴爱别离,这七情六欲,这酸甜苦辣,每一份都是人间机遇的美好啊。哪怕让我再看看这人世间,陪陪爱的人,就好。活着,就好。
25日,上午做了心电图,又做了增强ct。依旧不能排除恶性的可能。做了一堆检查回到病房,管床大夫拉着我说接下来的检查,护士一边忙着给我做试敏,一边交代我明天就要手术。我脑袋突然一片空白,跟管床大夫说,我现在脑袋不好使,你给我写下来吧。接下来护士把我耳后的一小圈头发剃掉了,安慰我说没关系的,后边的头发放下来是看不出来的,不用担心。我自言自语的说,明天就要手术了,太快了。护士跟我说,不要害怕,你来不就是为了手术吗,你这么年轻,放心吧。很暖心的护士,给了我些许安慰。下午做了增强的ct,感觉再一次被拉向了审判台,不知下一秒会被宣判成什么。下午四点左右,刘树铭大夫来做了术前的说明,交代了手术可能出现的情况和处理的方式,因为我这个现在无法判断性质,也不清楚和面部主神经的情况,所以一切都得进了手术台才知道,说了最坏的情况,也说了最坏的情况的打算。姐安慰我,说没事的,放心吧,肯定是良性的。但我知道,梦婷说,在我说要到外院做检查的时候,姐脸色就变了。她是硬撑着,怕我多想,怕我受不住。我说如果是恶性的,并且压着主神经,我选择放弃治疗,我要把剩下的时间游山玩水去。晚上管床大夫把麻醉的风险,术中可能出现的问题又交代了一下,以及手术可能需要的费用,需要签字的地方签了字。25日失眠了,没怎么睡着。
26日早6点,姐和梦婷就来了,等着我去北医三院做检查。北京的早晨太凉了,姐从车上下来,腰就闪到了,腰疼的老毛病犯了。等了一上午,终于算是等到了弹性b超的结果,看报告依旧没有明确的说明,只能等进手术室了。回到病房,让姐吃了午饭,姐说编个辫子吧,别等着一会来不及。那一刻病房的午后仿佛让我回到了小时候,温暖的家里姐给梳各种各样漂亮的头发。胡乱翻了几页书,护士在叫7+床,准备进手术室。一进手术室,应该是麻醉师,就给我了我一件大衣,告诉我你还得等一会,问了问我是否需要止疼泵,我说我也不知道;还问了我什么时候出院,我说我也不知道,他说一般你这种第二天就出院了,我说啊,我这个好像比较复杂,得等一等。接下来,我周围的病友一个接一个进入手术室,我和他们闲聊的同时,等着手术室的门打开就要去站在门口,告诉梦婷和姐,我还没进去,让她们宽心。这些等着做手术的病友,有做过两次手术的小朋友,有一个是肿瘤已经癌变的中年妈妈,还有一个是要做近似半整容手术的小美女,还有一个同样是腮腺瘤的已经做过一次又复发了的女孩子。她们看起来都很淡定,宽慰我说,不要害怕。小朋友说睡一觉就好了,咱们什么也不知道;小美女说她的手术很小,做了会变更美;同是腮腺瘤的病友宽慰我,说这里是做这个最好的医院了,大夫们的医术都肯定是最好的了。我其实是很恐惧的,对未知的恐惧,但她们跟我说说话,让我变得稍微轻松了些。聊着聊着,手术室里叫了我的名字,别人都要和家属道个别,我的没有,我跑到门口想试图和姐和梦婷道个别,但她们好像没有看向这里,我就只能回头走向手术室了,来接我的姐姐说,以为你要跑,不做手术了呢。我就迷迷糊糊的跟着姐姐走进了麻醉室,真的是一屋子人,自己在忙着自己手里的瓶瓶罐罐,带我进来的姐姐安慰我说,别紧张,躺到床上去。我乖乖的躺到床上,三四个人就围上来了,然后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打的麻醉,另外一个中年女大夫,看了看我身上红通通,问我平时是不是过敏体质,我说不是啊,第三个大夫说,她是紧张的,心跳都100多了,我的确是紧张的要命,然后感受到了中年女大夫一脸怜爱的看着我,说这还没用药呢,你就红,用药了你可咋办。好像麻药的劲上来了,感觉天旋地转,呼吸困难,我说我呼吸困难这正常吗,我以为自己快挂了,男大夫说,正常,困了就睡吧,睡觉吧,我就睡过去了。
不知道怎么醒过来的,困得要命,特别困,我说你们别吵了,我想睡觉,不知道是谁跟我说现在先别睡,回病房睡。我才反应过来,手术应该是做完了,我还活着,行,活着就行,我好困啊,想睡觉。然后听见姐在我耳边说是良性的放心吧,梦婷说只伤到了,嘴角的神经,主神经没有问题,后面慢慢恢复可以恢复七八成,放心吧,你的盛世美颜还在。我迷迷糊糊,想着第一个是良性的,第二个主神经没有伤到,心想着这算是上天对我最大的眷顾了,还好还好。脑袋上绑着纱布,说话不太清楚,但我还是想表达很多东西,第一个我问的应该是她们俩吃没吃饭,因为我知道病房里的我是昏睡的,病房外的她们俩是极度煎熬的。第二个我操心姐的护腰买没买,暖宝宝买没买,然后我感觉到姐哭了,我说不是良性的嘛,别哭没事,挺好的。我还活着,挺好的。第三个是给关心的朋友们发个消息,告诉他们我还好,让她们放心。我在病房安置好了以后,就听见护士说,呼吸机摘了,下面都不够用,你这没啥事,感受到了护士对我这个小手术的鄙视。我的情况基本稳定了,就让姐回宾馆了,梦婷负责看护我的第一夜。我迷迷糊糊的睡着,我稍微动一动,梦婷就要起来看看我,她特别紧张,估计害怕我稍有差池,会挂掉吧。我说,梦婷没关系的,我很好,你安心躺着,有事我叫你。可是感觉她还是很紧张,我迷迷糊糊的睡着,她应该没怎么睡好。第二天早晨,我的心电检测拿掉了,止疼泵从脚上拿到了手上,刘大夫早晨来看了看我的状态,说面神经还是受到了刺激,需要恢复一段时间。因为我一只眼睛没办法完全闭上,嘴角是没法控制,第二天的我还是沉浸在,我还活着的喜悦中,对于我来说,还活着,比什么都重要。后来梦婷跟我说,我的手术结束后,刘大夫亲自到手术室门口,把手术过程说了一下,她说没见哪个大夫那么认真仔细负责的说病程,还是很负责的。迷迷糊糊的昏睡的时候,听见姐和同病房的家属说,刘大夫什么都不收,说那天碰见一个家属硬塞,刘大夫严肃的说,让你拿走就赶紧拿走。想着所谓医德,所谓敬业,无非是在替病人考虑,认真负责做好工作中的每一件小事,但能坚持做的人,真的特别难得。
术后的第三天,止疼泵拿掉了,我开始感觉到些许疼痛,也没有止疼泵的刺激,也从劫后余生的喜悦中慢慢缓过神来,整个精神不是特别好。开始可以吃半流食了,但我吃一碗小面条,花了一个小时的时间,咳嗽和发烧让我有些担心伤口不能好好愈合。情绪开始慢慢变差,觉得自己手术完了以后一天不如一天,不管是身体机能,还是各项情况,隔壁床的年轻妈妈,做了比我大很多的手术,五天不能下床,在床上躺的闹心焦虑,半夜不睡觉大喊大叫,原本神经衰弱的我,在病房里老大妈震天的呼噜声和年轻妈妈的焦虑,让我连续睡不着,睡不着身体就不容易恢复,所以那几天每天昏昏沉沉,情绪焦躁,发了脾气,哭了几场。出院的那天,应该高兴,姐和梦婷都问我,为啥一脸不高兴,其实我也不知道,大概就是因为吃不好睡不好吧,每天吃流食我饿得要命,一到晚上就焦虑,一天也就能睡3个小时,一躺下就心跳加速。鼻子连着流了两天的血,以为自己得了什么不治之症,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手术之后情况一天比一天差劲。
出院后这些天,情况好多了,吃的饱,睡觉也慢慢可以四五个小时以上,身体开始慢慢恢复,情绪也在慢慢调整,不管最终能恢复成什么样子,感恩于还活着,就好。
不能想要的太多,不是吗,还活着,就很好了~
住院这些日子,每天晚上陪床的是梦婷,照顾我喝水,帮我换衣服,陪我玩,给我讲笑话,照顾我的一切,睡在行军床上整整七天,行军床没有被子,一翻身就会掉下去的那种,只能盖自己的衣服。半夜我还要上厕所,就要起来陪我上厕所。我,何德何能,让你如此待我。
住院这些日子,姐咳嗽,发烧重感冒。家里姐夫出差,剩下我一周岁的宝贝大外甥,工作上一堆需要处理的事,可是还要照顾术后的我,吃饭穿衣。我,之于姐姐,亏欠的太多。
住院这些日子,有驾车两小时来,一定要看我一眼的春晓,有自己还怀着宝宝,也要来看我一眼的詹老师;有领导的挂念,同事的关心;有四海八荒朋友纷至沓来的祝福和惦念。
这一病,知晓人间疾苦,通悟人生苦乐,更多的是感恩,感恩于还有幸能看见蓝天白云,感恩于还可以陪伴家人朋友再走一程,感恩于此时此刻还能让我写这些文字,记录下生命中的这些涟漪。
我手术前买了两本书,一本是活着,一本是美丽新世界。梦婷说,也许最后的结果就是你活在一个美丽新世界里。我感恩于我的世界,感恩这次劫后余生,感恩我身边的你们
只许一个愿望,希望我爱的人,身体健康。

记住我美美哒样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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