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南七子
我要逃到一个没有她的地方,她是我前任。
这是我在英国南部小镇的第二个月,这里没有多少个国人,中餐馆只有一家,没有多少中国元素,也看不到她。
她喜欢黑白色,而这里的女孩很少穿得非黑即白。她的黑发垂在肩上,蹭到我的手指时让我心里一阵激动,而这里的女孩大多都是金黄发色。她瘦瘦小小的,放在人群里毫不起眼,而这里的女孩身型都和她不相像。这对我来说是天堂,没有谁认识她,没有任何关于她的事情,没有人认识我,也没有人关心这个酒吧里面每一天都烂醉如泥的亚洲面孔。
也不是没有人来问过我,我刚来的时候,总有几个外国人看着趴在吧台上的我,问:“Hey man, are you alright?”
我一般会从吧台上直起身子,瞥他一眼,“I don't speak English, what is English? What are you talking about?”,没见过外国人喝醉么。
每一次都是这一句话,于是再也没有人来问过我。在他们眼里我大概就是一个脾气很不好、不怎么注意形象、又整天沉迷于酒精的亚洲人。
我用几天的时间给中餐馆的老板娘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我大概是唯一一个从中餐馆出来,直接走进对面酒吧,然后十一点半一身酒气的跟正在关门锁店的老板娘打招呼的人。
我的胃吃不惯英国的菜,所以便天天光顾中餐馆,渐渐的我的作息时间变成了早上睡到中午饭点,起来后热一点前一天晚上在中餐馆带回来的炒饭,接着做点什么消磨时光。通常我的整个下午都在收拾前一天晚上的残局中度过了。晚上在餐馆吃完晚饭以后打包一份第二天的午饭,走到对面的酒吧,开始又一个醉生梦死的晚上。
通常我不会喝的走不动路,一般是喝到开始有些头晕,便走回家,我不喜欢在陌生的地方不省人事的感觉。回家后打开冰箱又继续喝,有时候是啤酒,心情好的时候是红酒,更夸张的有时候还会来一点白酒。
啤酒喝完胃会很难受,红酒喝完还是会很清醒,白酒喝完之后什么都不知道了,痛苦和欢乐都随着酒精去了。
如果喝完酒后我还清醒着,我会写一些故事,有时候写一点歌词,这也是我谋生的唯一手段了,我也一直不愠不火,生活水平在贫困线上很多,离富人还有很远。无论是故事还是歌词,都只是喝醉后的产物,是酒精作用下我对现实的最后一点概念。
第二天早上醒来一般是十一点,喝了白酒会到下午一点,喝了红酒会是十点,洗漱只用四十分钟,午餐前的大部分时光还是消磨在打扫卫生上,每天都是早上起来打扫,晚上继续弄乱。
来到英国后我喜欢上了养花,我一开始买了很多花盆种了很多种不同的花,最后都死了,不管是名贵的还是普通的,除了一株红玫瑰,可能是和它有缘吧。
于是我买了很多红玫瑰,企图种在花园里,但是活下来的很少,只有那一株还留了下来,无论阳光下还是下雨天都很好看,是那种娇嫩的红色。
一次我无法入眠,于是盯着英国的星空很久,看着天上只会说英语的星星在对我眨眼睛,星星真像她呀,都是那么的明亮夺目。
清晨太阳刚探出头时,我走到花园里,红玫瑰上沾满了露珠,阳光透过雾打在红玫瑰上,仿佛世间没有什么能够比过它了。我想那是我看到的最美的光景之一。
我仍然重复着每天喝得烂醉的生活,酒精是个好东西,对失恋的人来说更是。如果意识清醒的话,我会写点东西,企图把脑海里面最后一点理智写出来。如果不清醒的话,我就睡下去,无所谓是哪里,我在布满酒瓶的地板上睡过,我在一摊呕吐物旁边昏倒过,我也在衣柜里面做过一些梦。
一次在酒吧里买醉的时候,背景音乐突然变成了她从前常听的歌,四分钟的曲子不长,我却感觉过了很久,其实也没有很久,杯子里的酒仍然一点都没有动过。
她的睫毛长长的在灯光下感觉闪闪发光,她的声音软软的仿佛挠人的小猫,她刚睡醒时声音总是懒懒的,她打字时不喜欢加句号。
她不喜欢去那些人尽皆知的地方旅游,她喜欢那些没有人知道的安静的地方,她说那才是真正的旅行。
她喜欢去博物馆,尽管她并不了解每一件展品的历史,但她说那里有一种岁月的沉淀的感觉。
她可以一个人坐在海边看着海浪看一天,她有时候会开玩笑说她是被大海眷顾的人,只不过少了一双湛蓝如海的眼睛。
那天我乘着夜色走回了家,什么都没有喝。
淋浴的时候忘了拿沐浴露,关掉花洒走出淋浴室去取架子上的沐浴露,才反应过来那是她从前喜欢买给我的牌子。倒了一点在手上,属于她的玫瑰味在浴室里扩散开来,我把它丢掉,狠狠地搓着我的手。
接着是倒在床上的漫长的夜晚,大概是上帝也可怜我,又或者是之前在酒吧喝的酒的作用,我很快就入睡了。
梦里我又看到了她,她穿着我第一次在学校礼堂见到她的白色裙子,她的眼睛仍然像阳光下的雪山一样清澈明亮。她从来只穿简单的衣服,黑与白,白与黑。
“我还会回答你最后一个问题。”她一边说一边动了动,裙摆开出了白色的花。
我的大脑仍然被酒精支配着,酒精撕扯着我的神志,我脑海里闪过无数的字符。
我应该问她一个四个字的问题。
又或者我还可以问出一个五个字的问题。
我没有说话,我看着她,她的面容还是那么干净,她的眼睛里面仿佛盛满了清晨嫩叶上的露珠。
她曾说她喜欢雪山上的星空,因为雪山是纯白的夜空是纯黑的,这两种颜色撞在一起好像有了一个新世界。
穿着白衣的她就如雪山一样,她的黑发就像夜空一般。
她也的确自成一个世界了,一个让我迷失在里面的世界。
我突然想起来她曾说她喜欢下雨时种在路边的红玫瑰,在雨里面红色会显得更加娇嫩。
我竟觉得如果此时她手上有一朵红玫瑰会很好看。
突然一下她的很多细节出现在我脑海里。
比如初春她偶然遇到一株开得正好的樱花,停下脚步抬头看着粉红色的花瓣,眼睛里面有着淡淡的温柔;比如夏日里她披着微湿的头发,身上玫瑰的味道勾得我心痒;比如秋天时她经常望着一地落叶黯然神伤;比如冬季时她会用难得俏皮的语气说她以后一定要去雪山里面住一阵子。
“只能问一个问题吗?”我问
“只有一个”,她转身走了。白色的裙摆又开出了一朵花。
我竟然觉得那是一朵红玫瑰。
一篇在英国小镇住了两个月的产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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