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林家的两位少爷来到医院楼下。
他们约好在这里见面。
“早安啊,大哥!”林下笑眯眯道,“怎么样?新公寓还习惯吗?还有你怎么包的和粽子一样?”
“诶,明知故问。你不知道我多讨厌出门!和陌生人目光接触简直要我命!而且要是被认出来就麻烦了!要不是为了采访得到第一手资料,我才不会出来呢。”
避役缩在兜帽里,叫苦连天。
之前因为云端入侵,为了安全起见避役只能搬回城里。林下在老城区为自己哥哥找了个见不起眼的公寓,作为他暂时的栖身之地。
而比起冒着社恐发作的风险外出乱转,他更宁愿窝在家里捣鼓文献。他之所以选择隐居竹林,一来为了避开父亲的耳目,其次就是找个偏僻处避免与陌生人接触。
本来这次采访避役想独自踩点,但一考虑到可能要与医院人员沟通,不禁心中发怵,只好拜托弟弟过来帮忙。
正好林下也要来医院,兄弟二人便一拍即合。
现在他们进入医院大厅。
“所以,车河紫的事情怎么样了?”避役问。
“还没找到。海柳他们推测,云端降临很可能也是因为这件事。”
林下叹气。
“放心。那丫头不简单,不会出事的。”避役安慰道。
“但愿吧。”林下依旧愁眉不展。
“不过还真罕见啊。”避役突然念叨。
“怎么了?”
“我还是第一次见你这个现充为女生愁眉苦脸。”
“这、这话说的!她好歹也是我朋友啊!大哥你不也认识她嘛。”林下慌忙解释,“好了好了,我先去问下那个女生的病房号,你等下啊。”
说罢,他一路小跑离开了。
很快林下带回消息,采访对象的房间在三楼。
比预想的要顺利。
但要唐突地会面采访对象,还是让他忐忑不安。早知道先托林下要来她住址,再发个预告函比较好吧?可弄这么正式,会不会让她更紧张?她要是紧张我铁定也跟着紧张,这采访还怎么继续?
到时候恐怕只有走为上策了。
可好不容易见面,没谈几句就要走,岂不是更尴尬?
两人爬上楼,来到病房门口,可沉浸在妄想中的避役却迟迟不动。
“大哥,你就别想太多啦。放轻松。”
眼见避役紧张得要用脚趾扣出三室一厅,林下只好自告奋勇,上去敲门。
里面没有反应。
没听到么?
林下又敲了几下,还是无人应答。
兄弟俩面面相觑。
不祥的预感席卷心头。
“你没事吧?我们开门进来了!”
林下拧动把手。
“都说了不要带她过来看我!”
怒吼之下,一块枕头迎面砸来。
林下凭借身高优势躲过一劫,而个子高的避役则躲闪不及,被枕头直接命中,眼镜也掉落在地。
我是谁?我在哪?
避役被砸蒙了。
病床上的女孩保持着抛出枕头的姿势,与来访者对视。
场面无比尴尬。
“哈哈!就算我们真是病房服务,小姐姐也不能这样啊,出了工伤你说算谁的?这可是医闹啊。”
林下到底反应快,此刻捡起眼镜调侃。
女孩楞在病床上,随即她的尖叫响彻房间: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原来你把我当成哥哥了?”
经过刚刚的骚乱,三人倒是找到契机,得以坐下来好好谈话。
这就是所谓的不打不相识吧。
“真的很对不起!没伤着你吧?我的名字叫子春,请多关照!”病床上的女孩担忧不已。
“没事,不过我还真替你哥哥担忧,居然这么遭妹妹讨厌……”
避役小声嘟囔。
“我们不提他了。你们认识我?可我对你们没印象啊。”
“是、是这样的,”意识到切入正题后,避役结结巴巴递上名片,“我、我只是一个全凭兴趣的独立研究者,主攻方向是当地民俗,有些事情想采访你。”
话刚出口避役就后悔了。
我在干什么!怎么还递上名片了!太正式了吧!会把那个小女生吓坏吧!绝对会被讨厌吧!避役啊避役,你的一世英名就要全毁在自己手上了!
“莫非你是……”没想到子春津津有味打量名片,脸上绽放出笑容。
“我知道了。对不起打扰了。我马上走人。”
避役开始收拾东西。
“不是的!”子春在病床上正襟危坐,眼中闪烁光芒,“我读过您发表的论文!对了对了,那本《百物市民间传说拾遗》,是不是也有您参与编纂!我非常喜欢那本书!”
“那是我在学校和导师一起弄的……等等,你居然知道这些?”避役惊诧不已。
“我从小就对民俗还有神话特别感兴趣!看了很多这方面的书!您明明那么年轻,却在这方面很有造诣,我一直很仰慕您,现、现在居然见到本人了!”
子春激动得也开始结巴。
“初次见面就收了个迷妹,现充可真让人嫉妒。”
林下在一旁坏笑,煽风点火。
避役没有回答。
“大哥?喂?没事吧?”林下把手在避役面前晃晃,得出结论,“好像因为过于激动,整个人呆掉了。你再这样,我就把你迷妹抢走了。”
闻言,避役瞬间恢复。他红着脸,手忙脚乱解释:
“我们听说你接触到了云端,是吧。”
闻言,子春脸上的笑容却逐渐枯萎:“你们是不是也是想说,让我远离云端恶鬼?”
避役与林下交换目光:这姑娘知道的还挺多。
“不是的!”避役连连摇手,“我只是单纯的采访,传说毕竟是传说,和现实还得分开看待!对吧?”
林下点头附和。
海柳已经把坎祭鱼救下子春,却遭人误会的事情与林家说过了。而就在昨晚,鹤天也传达了云端试图谈判的意愿。避役虽与本家断绝来往,也通过林下得知此事。
而最关键的是——坎祭鱼留给了子春一个令牌。云端突然造访,人类却除了传说,对他们一无所知。若能研究出令牌上的信息,对于和云端交涉会有重大帮助。
听完林氏兄弟的诉求,子春爽快答应,递出令牌:
“你们要看令牌就拿去看吧!”
避役接过令牌,双手发颤。他拼命扶正眼镜,从背包里拿出仪器扫描,同时拍照记录。期间因为发抖,他好几次失手把仪器弄掉地上,林下与子春心惊胆战,张开手在旁边护着,就怕他突然脑淤血昏倒。
“果然和传说一样!是与人类完全不同的锻造工艺,而且这块令牌蕴含着大量的以灵!真是……不可思议……”
避役激动得整个人都抖起来。
“这就是搞学术的快乐啊。”林下笑着耸肩。
看见偶像这般模样,子春也为自己能帮上忙而高兴:“那你能看出什么吗?”
“除了中间这个很大的‘玄’字,上面还有几行小字,可惜磨损得厉害,看不全。”
闻言,大家也凑过来观摩。
“督总省……方北?”子春吃力地辨认。
“是这样的。”避役推推眼镜,“根据记载,云端的文字虽和我们类似,阅读方式却是从右往左。所以这些字的意思是……”
“北方……省总督?”大家异口同声。
“她还是个当官的?”林下扬扬眉毛。
“总督是什么?”子春问。
“某个行政区域的最高执行官。不过云端居然会有这个,真让人意外。”林下解释道。
“我们现在对云端的政体一无所知,就算被封印,也许他们创造过灿烂的文明也说不定。这绝对是无与伦比的资料!”
子春却垂下目光,咬咬嘴唇:
“对不起,我不能让您带走它。不然仙女姐姐回来会找不到的。”
“仙女姐姐?”林下没弄明白。
“子春指的应该是救下她那位云端。”避役已经完全进入研究状态,自然也不会怯场,“该道歉的是我,毕竟贸然造访,还要带走令牌,的确有些过分了。对了,作为补偿,我来给你们介绍我目前调查的成果吧。”
一提及自己的专业领域,避役就滔滔不绝,原本的社恐无影无踪。
“好啊好啊!”子春鼓掌。她没想到还能听到偶像的讲座。
“你们难道就不奇怪,为什么他们叫做‘云端上的人’吗?”避役发问。
“从天上掉下来的?”
“差不多。根据我的走访与收集,传说里云端来自另外一个世界,从云端之上坠落到人间,在这之后,他们来到世上后四处作乱,最后被封印。”
子春托着脑袋,认真地点头。
“而他们之所以自称云端,是为了与人类区别开来。提问!在我们的文化里,屹立在云端之上的人,被称作什么?”
“神明?”子春抢答。
“对。明明他们与我们外表别无二致,也一样脚踩大地,却狂妄地自诩站在云端之上,就是为了以‘神’的姿态,鄙视人类,俯瞰众生。他们觉得这世上万物都污秽不堪,因此宁愿腾云驾雾远离大地,也不愿触及分毫。”
“站在云端之上俯瞰众生……是这样么。”林下思索。
“是啊,何等傲慢。”避役点头,“当然,这只是一种推测。这还得谢谢维维安。要不是他,我还不会如此深入地了解这个传说。”
“可我觉得云端不是这样的。”子春喃喃。
“或许吧。时间会告诉我们的。”避役说罢,看向窗外。
云端来到人间已有数日。他们的存在就如同乌云笼罩在城市上空,挥之不去。虽然新城区的人类对此不屑一顾,全然不信神话里的恶鬼真的下凡作乱,电视台也宣称只是罕见的强对流天气。
“那云端,真的是神吗?”子春问。
“谁知道呢。不过……据说他们长生不老,而且外表都是年轻人,这点倒是和付丧神蛮像的。”避役说。
这次的事件,付丧神们的反应格外激烈。老城区的付丧神们已经积极组织防御,而云端降临后的各种情报,也一直都由委托人给林家按时汇报。
因为林下的家族,是有幸“得到特许的人类”。这可是付丧神与部分人类来之不易的信任纽带。
毕竟这座城市里,大部分人类则会被周期性删改记忆,忘记与付丧神有关的事情。
“这次的遭遇,无论云端态度为何,我一直相信,只有人类与付丧神联手合作才能渡过难关。”
避役得出结论。
谁知听完后子春埋下头去,脸色阴沉。
“你没事吧?”林下察觉有变。
“没事。”子春摇头。
避役又拿出录音笔,询问了子春和那位云端的接触细节。避役还留了自己的联系方式,采访在愉快的氛围中结束。
“那我们马上先走了。如果有什么需要,可以随时联系我!”
避役又恢复成刚开始怯生生的模样。扭扭捏捏寒暄过后,他把录音笔放在口袋。
子春不顾反对,还坚持要下床送客,还主动帮避役搬材料。大家欢声笑语来到门口,避役光顾与身后的子春聊天,伸手开门,却与门外的某人撞个满怀。
避役身子不结实,好一个踉跄,录音笔和文件散了一地。
“这人怎么回事啊!”子春替他打抱不平,俯身去捡。
再定睛一看,原来一个男子正怒气冲冲杵在门外。明明是他一声不吭挡在门口,却也不帮忙去捡。
在他身旁,站着的是步摇与墨斗。
“哥……你来这边干什么?”子春的语气顿时冰冷。
“他是你哥?”林下见状,准备上前问好,“初次见面,我们是……”
谁知对方毫不领情。大家耳畔炸响,只听得对方劈头盖脸的质问:
“你想对我妹妹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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