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去年夏天,小雪跟同事去市里的一所学校里培训。有一天正在听课的小雪突然捂着肚子趴在了桌子上,她的同事赶紧将她送进了医院,也就是小雪现在做手术的这家妇科医院。那天拎着药袋子临出门的时候,一位白大褂老年医生就对小雪说过,姑娘,你要好好治疗呀,有可能这辈子都没法生孩子了。
回家后,小雪没有告诉母亲这件事,但她内心很是苦恼。怎么办?大新是家里的独子,我也是家里的独女,我们的父母能接受这个现实吗?如果我真的生不出孩子来,那我该何去何从?大新虽口口声声说很爱我,要让我过上最好的日子。可是我如果不能为他生个一男半女的,他即使接受了我,那他的父母也能接受我吗?现在,我连大新最基本的要求都不能满足他,这种爱又能坚持多久?
这些天来,小雪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过来的,她的内心一直在煎熬着 。就在这次手术的前几天,小雪居然鬼使神差地将存款单的密码写在了給大新信的末端。而大新更不明白小雪的这种行为到底是居心何在?
他们两人从高中一毕业就确立了恋爱关系,两家父母虽然没有见过面,但彼此皆心照不宣。大新的大学也是在南方的一所985高校里就读的,小雪则考上了北方的一所211高校。高三那年,尽管两人都是理科班的高材生,可填写志愿的时候,小雪听从了父母的意见,报考了一所师范院校的中文系。但这并未影响到两人的感情,反之,四年的分离倒是考验了两人的耐心。他俩都觉得这爱情好像越来越醇香,越来越浓厚了。
小雪上班后,大新继续他的研究生学业。小雪在争得了父母的意见后才让大新继续读研的,否则,以大新家的条件,他不得不选择先工作。因为,大新的母亲几乎失去了自食其力的能力,以大新父亲打零工的那点微薄收入以及家里几亩农田的收成,老两口仅能勉强度日而已。他们也曾明确地告知过大新,父母没能力再供他读书了。两年前,是小雪说放弃考研,也是小雪说赚钱供大新读研的。尽管小雪的父母想让他俩一起读下去,并答应费用由他们出,但大新死活不愿意接受小雪父母的安排。最后,只好小雪悄悄地退场,瞒着父母说自己实在是讨厌读书了,小雪的父母这才接受女儿先工作的。大新很是勤奋,在学校里起早贪晚地帮助导师整理科研资料,有时候还利用休息日去大小单位里寻找相关的数据。每当导师的科研项目出成果的时候,他的导师总会感慨地说,这里面有大新的许多功劳呀!正因为如此,平日里大新与小雪除了一周一封书信外,两人见面的机会只能在寒暑假了。加之小雪刚刚参加工作,她也不好意思请假去大新所在的城市相聚。这种靠书信往来的日子倒也甜蜜,丝毫没有淡化彼此之间的思念情愫,相反,两人的感情却日渐浓烈。
大新与小雪两人的联系靠的就是书信,当年读大学的时候就是如此。无论是哪个,一动笔就是上千字,好像总有话没说完似的。于是,研究生院里那个穿绿色制服的邮递员都熟识了大新。同样,在小雪的学校里,那个传达室里的老头, 只要一见到小雪来拿信了,总会挤眉弄眼地问上一句:男朋友的信?
大新读研后第一次寒假里回家,他的第一个落脚点就是小雪所在的学校。那时,小雪的单位尽管离家不远,但学校考虑到早晚自习课的方便,还是分给了小雪一间十几平米的宿舍。小雪都把这间小屋当成了她和大新的一个温暖小家。就在这间小屋里,小雪将她的第一次給了大新,也是在这间小屋里,躺在床上的大新答应小雪,如果将来的工作不能回到他俩所在的小县城,那么他一定会将小雪带到外面更大的城市里去。不管在哪里安家,他俩都要买一套属于自己的小房子。大新说,他必须让自己心爱的女人住在真正属于自己的房子里。那时的小雪,曾被大新感动得一踏糊涂,唯有,紧紧地抱着大新那坚实的身体,她才感到踏实。
那一个让小雪难忘的寒假,后来又延伸到了暑假。不过,由于大新学校里的事情较多,大新的导师早在七月下旬就让大新返校了。小雪相信大新所说的每一句话,没有大新的陪伴,她只好跟着爸妈一起加入到了暑期补课的行列。小雪告诉大新,那个暑假,她又为他们将来的小家添砖加瓦了:赚了不少补课费!她还让大新别节省,身体要紧,只要有了健康的身体,理想都会实现的。世上还有什么比一个女人把自己所有的东西,包括身子都交到了一个男人的手里,这男人还有什么不感激,不开心的呢!
她等他,眼看大新就快毕业了,他们的手头上也已经有了好几万的积蓄。每当去城里参加培训的时候,小雪总会出去打听打听房子的价格。那个年代,小城里竖起来的商品房寥寥无几,大规模拆迁活动还没有人明白过来该怎样开展。小雪望着尚在荒芜中飘摇的小城,心想:我的研究生老公能回这里来工作吗?如果他不回来,我又能舍得丢下自己这份来之不易的工作跟他走吗?小雪想归想,她只有等着大新将来去裁定了。
然而,小雪眼前更为着急的就是她该如何跟大新说清楚自己有可能无法生育的事情。按照母亲的意思,医生只说有可能,也没有最后下定论。但小雪不这么认为,这种话她已经听过两遍,且都是两个医学经验十分丰富的专家对她说的。她认为只有趁还没有步入婚姻殿堂的时候跟大新说明白比较妥当。可凭她对大新的了解,他是无论如何都不会相信也不会放手的。
小雪知道,这些年来,大新在他俩的这份感情里倾注了很多。光写信就花去了他许多的精力,留存在小雪这里的信封就足足有半人高了,小雪一直都没有舍得丢弃。信纸就更别说了,上百张纸里有上万的内容。大新小时候的无助、寄养与孤独,长大后的刻苦、努力与相思,小雪感觉都蕴藏在大新写给她的信里面了,她早就心领神会了大新的那份情意。她从来就没有想过要和大新分手,她想给大新一个安安稳稳的小家,哪怕只是一间很小很小的两居室,能让他和大新待在一起就足够了。小雪想,到那时,再有自己爸妈的接济,从此两人能举案齐眉,长相厮守,他也就满足了。可是,小雪虽心有不甘,但又觉得自己不能如此这般的自私,她还是觉得这样对大新不公。于是,小雪决定悄悄地离开这个小镇,去一个让大新找不到的地方。
母亲觉得小雪太过于执拗,但也感到女儿的话不是没有道理。女儿的想法和大新心里描绘的蓝图在不久的将来会有很大的不同的。如果小雪真的不能生养,到时候吃亏的还是女儿。因此,母亲章秀梅也就默认了。她不再多言,一切由小雪决断。
也许,正是母亲的这份默许,小雪在市区医院医治了二十五天后,就那么在母亲的帮助下悄无声息地搬离了那间出租屋。她没有回学校吱一声,甚至连自己的家都没有回,也是在母亲章秀梅的安排下,去了浙江一个叫舟山的小渔村。那里,有章秀梅的一个初中闺蜜。
小雪离开了她生活了二十几年的家,也离开了她所热爱的学校。离开了她的父母亲,也离开了她所喜欢的孩子们。而小雪留给大新的仅仅只有一句话:我不爱你了。当大新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已经是寒假开始,春节来临的日子。那天,当大新风尘仆仆地从南方那座城市赶回小雪所在的学校时,他犹如遭到了棍击一般,被迎面当头一棒:自从小雪请假后,就再没有回学校。
大新失魂落魄地去了小雪的家,他要去问问小雪的父母,这到底是怎么啦?当失落的大新站在小雪父母亲面前时,小雪的母亲章秀梅眼里却含着笑意对他说,小雪不爱你了!走了!
小雪的父亲慢悠悠地从楼上拖下来几乎一麻袋的东西后,随即便轻轻地递到大新面前:“小雪让转交给你的信,你收好。”说完,头也不回地又上楼去了。
后来,大新发疯似的到处打听,小雪的同事、同学没有一个人知道她的去向的。那个春节,大新绝望透顶。他始终不敢相信小雪会这样从他身边消失,他不吃不喝,整天就躺在床上想这件事情。甚至,大年三十的晚上,他还跑到小雪家的附近去蹲守,看看小雪春节期间回来了没有?然而,大新最终还是落空了,陪同大新在小雪所在的小镇上满大街游荡的一个叫灵均的哥儿们都不耐烦了。灵均叫大新放手,如果小雪爱他,迟早是会回来的。
那个倒霉的春节,就在大新的浑浑噩噩中而过。大新的父母没有吃下一顿舒心饭,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二十多的寒假,大新一直在自言自语,老两口甚至担心起儿子的头脑会出了状况,但也无计可施。按照他们的话说,只能听天有命。
开学后,大新又去了南方。最后那个学期,他的导师说,大新就像变了个人似的:学术上是不争不论,生活上是不咸不淡。说他不努力吧,导师交代的事情他也能马马虎虎去完成,但没有了以前的质量;说他不精神吧,同学们说一日三餐他也能按时按点地去应付,但没有了以前的香甜。其实,大新一直在颓废着,只是他的希望还没有完全破灭。他还在等待着小雪的出现。【修改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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