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片最后,Mildred和Dixon又是别母离子,又是装备齐全,架势十足,给观众感觉这两人恨不得一刻不停地赶到爱荷达州,然后把那个在酒吧吹牛的家伙直接爆头。可是,彪悍了整场电影的Mildred和虎了整场的Dixon,却在车上耷拉着脑袋。
Mildred:你确定要杀了那个家伙吗?
Dixon:不确定,你呢?
Mildred:我也不确定,路上再决定吧。
“路上再决定吧”,这句话让我一直微笑着走出电影院。
一
《三块广告牌》确实有点像去年的《海边的曼彻斯特》,都是后现代社会里人们的思想逐渐走向极端,偏离主流价值观的情感宣泄。所以,这种电影以目前的政治正确来说绝对拿不到奥斯卡最佳影片,但有意思的是两部电影的主角都捧起了小金人,这或许会成为那些渴望得到奥斯卡承认的好莱坞明星今后选剧本的一个趋势。
但相比于Manchester by the Sea的不食烟火,Three Billboards显然更厚实一点。比如接任的警察局长是黑人,比如Dixon隐讳的同性恋身份,比如卖二手车的小矮人,甚至是同前夫约会的十九岁小姑娘。在《三块广告牌》里,导演一再刷新着观众的认知底线,但背后支持的正是那面在警察局火灾中也未曾被焚毁的星条旗——natural rights, that everybody is created equall(人人生而平等)。
而且这种平等并不是一种虚无的信念,而是每一个生命个体通过具体行动表明他们值得尊重,值得平等。比如黑人警察局长同样睿智机敏;比如不被看好的老少恋,观众却在十九小姑娘身上看到了恋爱的气息。这些平等观念的集中爆发便是James的那句“矮子也有尊严”。
这样看来,好像《三块广告牌》的价值观还挺政治正确。其实我们可以站在更高的一个维度来看待问题,那便是即使美国社会已经如此强调个人价值和人人平等,但总有那么一些人会剑走偏锋。就像《黑客帝国》里母体的运转总会带来程序bug,需要阶段性的重启维持平衡。
Mildred不是现实生活中人们会喜欢的那种人,警长Willoughby显然更容易得到尊重,电影中也确实如此。但Willoughby因癌症而选择在雄风不减的最幸福的日子里饮弹自尽,尽可能将自己美好的一面留给世间;反而Mildred日日活在煎熬中,把自己也武装得全身是刺,一不留神就把身边的人伤得体无完肤,却仍然活得好好的。颇有种“好人不长命,妖孽活千年”的意思。
对这两种迥然不同的生活态度,导演并没有明确地站在哪一边。于我而言,Willoughby确实值得赞扬,因为社会需要主流价值把人们尽可能地捆在一起,朝一处使力;但对Mildred,我们不是该如何想方设法敌对和消灭这些人,反而可以试着拥抱差异性和多元化,毕竟针锋相对不一定比拥抱来得更有效果。
二
看电影的时候,我首先想到的是《熔炉》,然后是《杀人回忆》,最后是小说《我的团长我的团》。
想到《熔炉》是因为性侵少女,而且两部电影的现实感都很强;想到《杀人回忆》是因为看到Mildred同女儿吵架那一段,这段母亲和女儿的争吵导演处理得非常好,看到这段我就知道凶手已然不重要。有些人总喜欢对最亲近的人恶语相向,对旁人冷漠待之,这并不是说母女之间没有感情,那段Mildred对着小鹿疯狂飙戏便是最好的体现。
我们总是想要很多,想要亲情,想要爱情,又想棱角毕现。可往往漫不经心,到最后很多事情都搞成一团糟,婚姻破裂,爱女永逝。不管有没有凶手,Mildred都不会活得开心;换言之,即便找到了凶手,Mildred就会收起棱角吗?
就像龙文章在《我的团长我的团》里说的“等答案等答案,等到日本人来塞给我们一个亡国灭族的答案。可问题还在那啊,不会跟着被你们赶跑的鬼子一起走的。我们这个民族的创造力呢?远见?勇敢?智慧?哪里去啦?我们哗的一下把所有事都扯到挣钱,又哗的一下把所有事都扯到政党,又哗的一下把所有事都扯到学习外国,现在被入侵了……”
现实生活并不会总如Mildred炸警局或者打中学生那么潇洒快意,每件事都以牙还牙,以血还血,那不用好好过日子了。就像儿子Robbie说的“我每天上下课都要经过这些广告牌,每天没有想起她就要愧疚万分,可这些又有什么用呢,人死不能复生”。
偏执,冲动,狡猾,善良,大度,坚持,这些所有好的或不好的品质,任何一个在现实生活中走向极端都会带来悲剧,我们该努力来平衡它们。就像每天需要平衡不同的时间做不同的事才能保持动力,持续进步。至于该如何保持平衡,我想这应该是每个人要用·一生去回答的问题。
三
我一直很羡慕那些从小就笃志要做某件事的人,他们的生活在旁人看来或许是一眼望到底的单调,但不确定带来的多样性生活就一定会时时带来惊喜吗?当然不是,任何目标的取得都不是凭空变出来的。所以,因为不确定性带来的准备不足往往导致铩羽而归。我们之所以会去相信“天才一学就懂”的故事,一来是因为懒惰,二来是因为宣传出来的往往是少数成功者,背后倒下的尸骨无数。
很遗憾,我也是那种诸事不确定的人,尽管我努力给自己找目标,但现在你要是问我“今后做什么工作?”,“会和谁相爱?”,“准备在哪儿安家立业?”,真不知道。
但我现在会试着给自己短时间内确定目标,比如某天该怎么过,某段时间内该准备什么,三五年之后会如何不去想;另外,对于爱情,目前觉得最好的爱情应该是互相了解之后的牵手,无言的交流彼此也能读懂,不需要自我感动或者所谓的试探。至于因为不主动而错过一些人,那也是缘分。
这些短期计划或者观念的坚持会让我对每天充满自信,不会轻易因为外界的闯入而手足无措。就像之前写过的“我曾经以为我是一个很有决心,也很能控制自己的人。但经过了这么多事,对自己了解得越来越清楚,原来我也只是普通人,没有逆流而上的勇气,更没有漏船载酒的运气。我需要把生命的底色慢慢地积累起来,以便某天风起时,泼墨挥毫,画出心中山岳。”
可生命终归于死亡,世间最大的规律便是没有规律。很多时候,个人的命运充满变数,稍不留神便是相差千里。就像Dixon在警察局戴着耳机沉浸在局长的谆谆教导里,准备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却被一个汽油瓶炸得满脸留疤;于Mildred, 那个爱荷华州的男子给了她一天的希望,可所谓的“不在国内”证据便把希望再次摧毁。他们拼命想抓住一些东西,到最后却什么都没抓住。
不论我们给自己强加多少责任,感情,流芳千古或是遗臭万年,生命都是一个悖论。从这个角度思考,生命何其悲观。但同样我们不能因为对死亡的恐惧而忽略出生的欣喜,也不能因为失望的痛苦而忽略怀揣希望的悸动。
那怎么办呢?其实就像很多事情一样,不必非得弄出个标准答案,生命也不需要答案。生命归于无序,人们有所畏惧,这也不一定就是坏事。
就这样吧,未来如何或是方向在哪,先走起来,路上再决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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