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蒙曼讲唐诗,播到元稹《遣悲怀其三》,发现元稹还有“两副面孔”。
A面:“同穴窅冥何所望,他生缘会更难期。惟将终夜长开眼,报答平生未展眉”——《遣悲怀其三》
人死后无知无觉,同穴又有什么值得期待呢?今世都已经无从把握,来生缘更是虚无缥缈。蒙曼说:诗人好像要为自己的悲痛寻找一个出口,可是“同穴”、“他生”都被诗人一一否定了,这就让悲痛更显得是难以承受之重。逝者已矣,无论怎样都不能补偿;生者无依,无论怎样都不能安慰。
诗人至此已经悲不自胜,这才逼出最后一联:“惟将终夜常开眼,报答平生未展眉”。我什么也不能做,只能用整夜不能合上的泪眼,来报答你平生未曾展开的愁眉了。什么叫常开眼呢?据陈寅恪的《元白诗笺证稿》中说:“所谓‘常开眼’者,自比鳏鱼,即自誓终鳏之义。”何以“常开眼”就是自比鳏鱼呢?因为“鳏鱼眼长开"。
元稹是说自己不会再娶妻了。然而他依旧流连花丛,后来娶了裴淑。续弦是人之常情,"唯将终夜常开眼"实在举世罕有。又有什么好苛责?
B面:“无身尚拟魂相就,身在那无梦往还。
直到他生亦相觅,不能空记树中环。”
给白居易写诗的时候,他好像又突然信了来生。
元白二人自然不会同葬,但元稹说:就算肉身消亡,我的灵魂还要与你亲近;即使身在幽冥,也会在梦中回到你身边 。直到我们来生再相遇,也不要忘记彼此。
A面与B面,到底那一面更痴绝呢?说不清,道不明
人的感情太复杂。
再问,当真是真情流露吗?元白似乎倒是"终生不负",那韦丛呢?想到了欧丽娟的说法,她说潘岳虽然有"拜路尘"的丑态,但不能因此将他完全否定。他在写三首悼亡诗时,未必没有真情,儒家传统根深蒂固的社会,因悼念亡妻悲伤过度,是会被"正人君子"所不齿。元稹虽然还是"闭眼"了。但也不能说《遣悲怀》虚伪,就当写诗的那一刻,真是"在心为情,发言为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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