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撰吕柟(字仲木,号泾野,正德三年状元)初与王阳明论讲《论语》,颇为相得。随着王阳明的地位越来越高,从学者越来越多,吕柟开始质疑王阳明的“知行合一”之说,可惜没有机会见面,他对王阳明的学生邹谦之说,阳明之学痛世俗诵章之烦,病世途势利之争,穷本究源,因近及远,而曰行即知也,知本良也,这是对的。但要说见守齐举,知行并进,只有圣人才能做到,因此阳明之学,中人以上虽或可及,中人以下皆茫无所归。
许浩(字廷纶,号函谷山人)与王阳明同科进士,也是当时著名的理学家,有“北许浩,南阳明”之称,两人私交很好,但观点也不一致。他也来和王阳明论学,提出太极“气理兼备”,不涉于无;性乃“理气浑全”,本无支离,俱不可专以理言。斯拟也,诠择精真,解惑千古。王阳明却不与他辩论,笑着说,我们还是各说各的吧,还去翻那些旧书干嘛?
徐守诚(字成之)与王阳明少年时就在一起,为人克励自立,不苟言笑,被人笑为迂腐,但他不为所动。王阳明在来京师的路上,遇到旧友郑岳(字汝华,号山斋),正好谈起了徐守诚,令王阳明甚是思念。抵京后,王阳明给徐守诚写信说:“修己治人,本无二道,政事虽剧,亦皆学问之地……日用间何莫非天理流行,但此心常存而不放,则义理自熟,孟子所谓勿忘勿助,深造自得者矣。”
徐守诚于是前来京师拜为弟子,询问朱熹和陆象山的异同,王阳明作了书面答复,主要内容如下:
王文辕(字思舆,号舆庵,山阴人,浙江乡试与王阳明同年中举)认为,陆象山专以尊德性为主,未免堕于禅学之虚空,但持守端悫,不失为圣人之徒。
徐守诚认为,朱熹专以道问学为主,未免失于俗学之支离,但主张循序渐进,也不背《大学》之训。陆象山一以尊德性,则虚无寂灭,不是《大学》倡导的格物致知之学。
王阳明对他们两个人的观点都不赞同。
陆象山未尝不教授弟子读书穷理,怎么能说他虚空呢?陆象山主张“易简觉悟”,“易简”之说出于系辞,“觉悟”之说,虽出于佛家,但并不违背圣学。
朱熹讲“道问学”,但也主张“居敬穷理”、“非存心无以致知”、“君子之心常存敬畏,虽不见闻,亦不敢忽,所以存天理之本然,而不使离于须臾之顷也”,何尝不以尊德性为事,又怎么是支离呢?朱熹是担心各人的资质不同,所以主张先格物致知而无不明,然后诚意正心,就不会走错路。唯独他平日汲汲于注释考辩,人们疑其玩物。
王阳明总结说,心也者,吾所得于天之理也,无间于天人,无分于古今。学,就是求以尽吾心。尊德性而道问学,尊者,尊吾心;道者,道吾心。朱熹发明六经、论语、孟子之旨,对后学很有帮助,这无可厚非;而陆象山辩义利之分,立大本,求放心,以示后学笃实为己之道,他的功劳不可贬污。而世之儒者,视之以禅学,实在是太冤枉他了!
王阳明最后表态,宁愿被天下士人讥笑,也要发扬陆象山的学说,无怨无悔!
朱熹与陆象山在鹅湖之会上发生了激辩,没能达成共识,他们之间到底谁是谁非,一直是历代学者关心的问题,王阳明虽然持论比较圆融,但最后的态度还是非常鲜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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