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腿已经蹲麻了,小腿生疼生疼的,内心开始感激,感激自己还不用跪着。
响器们还在疯狂的出声,兴致起处还会昂头跺脚,不知道是情绪的还是故意的。一班响器完事儿后还会有另一班响器,曲儿也不一样,敲梆子的女人头发直抽自己的背。旁边的同村同队的人按不住的激动,手里拿着的树条跟着响器班儿的头们甩来甩去,欢笑着耳语。
三班响器结束,耳边还留着嗡嗡的残音,一个老人吊着嗓子念着手里白纸上的字“为人正直……”扶一下滑下来的雷锋帽“是乡里人的好兄弟……”
他的腿已经没有了知觉,他偷偷换了一下腿,从压在右腿换到压在左腿上,偷看了叔叔屁股底下倒放的板凳,羡慕又愤恨。
“孝子磕头!!”他跟着爸爸,跪在这雨刚停的泥里,咣咣三个头,他甚至很开心,因为这快要结束了。
“辽崇,走去地里”。
七天前他被妈妈按到一个不认识的人车里,妈妈哭了一路,他很快意识到了是什么事情,但是不敢想那几个字,听说话也模糊,只有什么“去了”、“这么快”几个能听清楚。他在路上并没有说话,只有那个肥头大耳开车的伯伯一直大着嗓门嚷,而到了老家后下了车,他就再也没见到这个伯伯了。
进门的第一件事是在火盆里烧上一叠黄纸,告诉爷爷自己来了,接下来就是蹲在这个门口,有人来就给火盆里扔一叠黄纸,他想一直烧着,风呼呼地吹的他脚腕冰冷。不时会有一个叫喊着的女人由几个人驾着进来,他就赶紧往盆子里扔纸,女人喊的声音很大,震的房顶上直掉灰,吼到声音再来一声就哑的时候及时停住,抹抹眼底,自己叭打叭嗒地走出去。
他就在那里蹲了七天,火盆里的纸灰积到一定程度就再也不变多,他不知道自己每天都吃了什么喝了什么,今天回想起来甚至连睡觉没有都不记得。他的爸爸每天应对族里人的传唤,三折白布、七捆麻绳、墓地选址,跟别人说话是公事公办的严肃劲儿。
到了入土的日子,一捆鞭炮过后,孝子们都蹲在灵前。三班响器把他的小腿力气和耐心慢慢消磨,有一大群人在旁边嬉笑着听响儿,他甚至上来了点儿火气。
拿铁锹抛土的时候雨又下了起来,“下雨好啊”主事的老头说“雨打棺材,走的顺,保佑的也紧”他只抛了三锹土,被跟着过来的小青年一把夺了过去“行了,你们回去吧,剩下的我们添”老头拢了拢他的家人,爸爸则敬了根烟,带着他走了。
“还有第二个七天,第三个七天,一直到第五个七天”爸爸的红血丝显得眼睛要从眼眶里出来“辽崇你以后就不用来了,好好在家待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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