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昨天晚上快入睡的时候，少爷一激灵起来道：“妈，我的考卷和家校练习本还没让爸爸签字。”
我挥挥手道：“那现在就去签吧，省得明早忘记。”
他一溜烟儿爬起来，去客厅翻书包。大哥正在洗澡，让他把要签字的放桌上。
第二天早上起来的时候，我看见那两项放在桌上的作业，忍不住瞄了一眼，然后，负能量“嗖”地一下起来了——那家校练习本上的“每日一句”，字迹歪扭、缺乏句读、别字不少。
而这股负能量的目标主要投向大哥。
“昨天晚上这么长的时间，你们都在无所事事，连作业都没检查吗？”
“让你辅导，你只负责签字吗？不看下他做得怎么样吗，这不是偷懒吗？”
是的，我当时的心理活动就是这样的。
2.
昨天，少爷又和我表达了，想让我和老师沟通帮他换同桌的事。晚上，等他入睡后，我和大哥进行了深入的长谈。谈话的主题围绕“如何帮助少爷提高自信心”，因为他要换同桌的原因是同桌太“厉害”了，可我发现，他无论和哪个女生坐，都会有这样的请求，因为经常被女孩子“打”（嗯，据他自己的口述，他的每一个女性同桌，要么会打、要么会扭，或者言语攻击，比如喊他“笨蛋”），而他从不敢反抗，虽然这点让我很沉醉，但我想，最主要的问题，还是要从自身找，因为自己改变了，才有可能改变别人对你的态度。
我要联合大哥的力量，帮少爷提升。
“他自信心不够，恐怕很大的原因是学习不好，而那些女生都是成绩优异的孩子。坦白说，我怀疑他在那些女孩面前是自卑的。他和我说，他是差评生。我听着挺伤心的。”
“我们是不是该做些什么增强他的自信？运动也好，乐器也好。”
“他可能和我待的太久了，不够阳刚，他需要男性阳刚气质的引领，让他成为一个真正的男子汉。”
“你能不能多加入到和他的互动中来，比如经常带他去跑步什么的，我觉得运动对于增强他的毅力、抗挫力都有帮助。”
一直瞪着一双不大的眼睛看着我沉默不语的大哥，这时，终于开口了：“你带他每周去西湖边走一圈吧，他连这样走路都受不了了，还跑步！”
我的心，塞了。
“他碰到一点困难，就不想做。从小就是这样，一遇困难，就退缩。”大哥大概没有觉察到我的脸色，继续道，“其实，这种（碰到困难不退缩的）能力，是从小就该培养的，但是一直以来，就是他不想做什么，就随他不做什么。这个击剑，还是我逼着他上的。要不然他早不想上了。”
我的脸，开始抽了。
击剑，确实听少爷提起过几次，太累，不想上了。但是当我们都不同意时，他就又平静地接受了。我的理解是，这项运动，他虽然累，但其实还在可接受的范围内。
因为我想起，他4岁上围棋那会，每次上课前“杀猪般”的哭喊，相比之下，他对击剑的接受度已经很大了。
“你有没有觉得，其实随着他年龄的增长，他的忍耐力和接受度都在增加？”我保持内心的平静，对大哥说道，“相比于去年的这个时候，他各方面都有不少进步，比如去年的这个时候，都是我替他理书包的，这个学期，都是他自己整理的，会看着课表，核对书本，还会每天把自己的铅笔都削一遍。他其实进步挺大的。”
原本已经低头不再看我的大哥，这时抬头瞥我一眼道：“有谁说过他没进步吗?”
我内心的火苗蹿了一下:“我有说过你说他没进步吗？”
然后，大哥开始不看我，也不说话。而我，最受不了他这种应对方式——那是一种“拒绝交谈”的表现。
3.
我最近在上一个关于家庭幸福力成长的课程，教练告诉我们，女人是一个家庭的风水，改变了自己，才可能带动全家成长。
前两天，我们一直一片祥和，我每天表扬他们爷俩三件值得我感恩的事；不抱怨，看不过去的事，都自己去做，对他们俩尽量赞美、鼓励。
爷俩很高兴，我自己也觉得心态更积极了。
但是，这会儿，我“积极”不了了，哪怕再怎么自诩为“风水”，我的“血槽”也空了。
我出去了，在屋外待了两分钟后，回到房门口，道：“你知道吗，孩子身上出现一点不尽如人意的问题，你就要追根溯源地找原因，然后追究到，是因为过去一直以来……所以现在……而给我的感觉是，你在指责我，因为陪孩子最多的人，就是我。”
其实，我还有更深层的潜台词忍着没说：既然你知道这样，那你到是做啊！光说，光指责有毛用啊！
我知道培养一个孩子的抗挫力、自律，有多不容易，很多的坚持，其实是家长的坚持；而一个孩子自律、优异，还有阳光，背后折射出的是家长的智慧。
只是，我俩，坚持和智慧都不够，至少目前，就是这样。
“其实，我的感受和你是一样的。“大哥抬头看我。
“你的意思是？”我看着他，“你感受到我对你的指责？”
“是的。”他顿了顿说，“我们俩都改变下说话方式吧。”
我沉默了，站在门口，努力回想刚刚和他说的每句话。
“嗯，是的，我想恐怕自己确实有指责你的意思。”虽然，我知道指责并不能使一个人真正的改变，但我还是说出了自己真实的心理感受。
那一刻，我真没法伪装。
大哥捧起一本备考的教材，不再抬头看我。
“坦白说。”虽然我又再次感受到他拒绝交谈的信号，但我还是决定要说完今天的最后一句话：“孩子越来越大了，我越来越感觉到自己对他引领的无力感，他需要男性强有力的榜样和约束，我很需要你的帮助，请你帮助我！”
说完，我离开了。
4.
第二天早上的时候，我内心的指责感还没有完全消除；但是，这次，我选择了闭嘴。
少爷在客厅补订正（早上起来的时候，他发现那张签完字的考卷上，自己还有几题没订正），我在卫生间洗衣服，大哥在书房给少爷写范字（今晚回来要练的字帖）。
“妈妈，这道题，我不会。”
“妈妈，这道题我不是对的嘛，哪里错了啊！”
争分夺秒的早晨，我嘴里叼着吐司，手上在给衣服打泡，耳朵里听到少爷对我的呼喊。
心中的小火苗呼呼蹿着：你昨晚为什么不认真检查作业！大早上，你娘忙得手脚并用，你没看见吗？碰到问题，你能先自己认真想下吗？！
深呼吸，深呼吸……
没用！
“嗯！！！！！！”我叼着土司，搓着衣服，用嗓子眼挤出声音，表达我的心情。
“你嗯嗯嗯的，什么意思啊？”少爷在客厅不耐烦。
“你能自己思考下问题吗？”大哥在书房厉声。
少爷不说话了。
我把土司一点点嘬进嘴里，心里升起一股隐隐的暖意。
从卫生间出来的时候，少爷已经自己订正好了，在整理书包。
7点20分，一家人终于可以坐下来吃早饭。嗯，我还有一杯牛奶和一个鸡蛋。
出门的时候，发现，连续好几天的阴雨，今天终于放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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