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人对宇宙人生,须入乎其内,又须出乎其外。入乎其内,故能写之;出乎其外,故能观之。入乎其内,故有生气;出乎其外,故有高致。——《人间词话》
诗人之内外 ——读《人间词话》六十也许诗人生来,就带着这样一种矛盾。他们像毕加索画中卧读的女子,目光在理性与感性间游走跃动。
极少有诗人是活在尘世之外的,他们敏感的心灵因着这尘世的跌宕起伏而产生了无尽的情思。别离与伤老的江边一树垂垂发、淮南皓月冷千山;爱慕与思恋的蓝桥约,怅恨路隔,念桥边红药,年年知为谁生;戍边与思归的千帐灯影人醉、星影摇摇欲坠;闲适与悠然的野渡无人舟自横、满窗风雨看潮生。他们将一生都融入了这寥寥几句,却难绘人间如斯,历尽悲欢却也无人想起。
我并不写某个诗人,我只觉得他们所有人,也曾狂歌五柳、倚杖柴门,傲世世间所有的尘;也曾草堂听雨、东临碣石,希冀一朝为重用举世升平;亦曾泛舟洞庭,把酒临风,一抒壮志难酬的抑郁。他们亲身经历着这一件又一件的事情,思想在入世与出世的关口犹疑不决,终是将一生留于凡世之中,为它颠沛流离,为它涕泪满襟。
这便是“入乎其内,故能写之”。
然而他们有时也会茫然,不知前方路之所往。路漫漫其修远兮,在人生的关口遇到那些难以跨过的坎坷,他们挥毫,毫不客气地在字里行间嘲弄自己:“白发戴花君莫笑”、“拟把疏狂图一醉”、“将军百战声名裂”。他们明明好无过错,他们只是在这艰比蜀道之世道中格格不入,却又无法与之抗衡,只得寄情于物,自成一副旷达襟怀。他们用睿智宽容了世界的不足,他们用洒脱书写着传世的诗篇
他们笑自己,他们亦怜自己,“晚风菰叶生秋怨”、“是离人几行清泪”、“叶寒空替人垂泪”。他们把忧伤系在物什之上,就似同一位多年之交絮语;他们把凄愁刻在凉夜里,就似抚过记忆的指纹。寒波澹澹起,白鸟悠悠下,纵千年转瞬即逝,他们紧蹙的双眉还留在旧朝的断壁残垣。
这,当是“出乎其外,故能观之”的体现吧!
他们时而为天下苍生而老泪纵横,时而嗟叹自己命途多舛悲极反笑;他们有人家徒四壁却心怀光风霁月,他们有人风流倜傥却正气在胸;他们壮游山河绣口一吐便是一阙华章,他们毂雕鞍骤长伫修门意气风发;他们半倚花间斟酒邀月偷得半刻清欢,他们独凭危栏高城望断长恨此生非我有。他们或将自己全身心投入,或将自己置身事外冷眼看待。我所叹服的,仍是他们的高风亮节。
心有猛虎,细嗅蔷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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