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好的告别

      牵着奶奶的手，我冷静异常，我以为我会号啕大哭，但我没有。我只有十分钟，我知道这也许是最后一次告别，永远的告别。

这一次，不再像每一次离家，渐行渐远时后视镜里那个挥动双手的小身影。这一次，我站着，她躺着。

我靠近她的耳朵，轻轻地对她说，‘’奶奶，我回来看你了，……所有你对我的好，我都记得……。‘’她的左眼在抖，我想她感觉到我了。

我静静地凝视她的脸庞，因一个月左右的点滴治疗，已经有点浮肿，跟我印象中的奶奶不太像，但我依然知道她就是那个很爱我的，有一点任性却很可爱的小老太太!

我伸手颤抖地摸着她的脸，她的眼睛，她的耳朵，我怕太重把她摸疼，又怕太轻她感受不到。

这时医生过来问我，你是她的谁?

‘唯一的孙女!’医生有些错愕地看着我。医生也许不知道我想表达的，其实是，她是很爱我的奶奶。

医生继续说‘昨晚量不到体温，盖了很厚的被子，才有温度，后来又烧到40℃，午后才降到36℃。心率平均145以上，呼吸33，比正常快一倍。血压现在105/45’，昨晚却是高血压……脑梗和脑溢血治法相矛盾，没办法……’接着医生用手撑开奶奶的眼皮，用手电照了照奶奶的眼睛了，我清楚地看见放大的瞳孔。那里像一个黑洞，仿佛洞的那头便是奶奶的灵魂，它即将远走另一个美好的世界……

我很想知道当医生给她盖被子的时候，她是否感觉到像大山一样难以承受。我很想知道她是否很想指挥自己的喉咙，自己的嘴巴告诉我她想如何离去。但事实就是，她什么也动不了，她什么也做不了……只等待此刻我回来跟她报个平安，做最后的告别。

我打开手机播放我老公和两个孩子的音频（他们进不去，奶奶很喜欢他们），反复播放，希望奶奶还能听见，听见他们很好，才能放心。

我继续摸了摸奶奶的肩膀，手臂，手掌，脚趾……所触之处，接收到的皆是透心的冰凉。

在十分钟探视的最后几十秒，我对奶奶说‘奶奶您放心，您离开时我一定听话，我不哭，我爱你……’这时，奶奶的右眼悄悄挤出来一滴眼泪。这是瞳孔放大更严重的那一只眼睛。我确定，她听见了。她在用最后能做出的反应回应我。

一天后，她永远离开了这个世界。

去往西方世界的路很远，奶奶一路走好!

两日后，告别仪式完毕。

从此，只剩思念。

这，是最后的告别，这，也是最好的告别!

我知道你爱我，你也知道我爱你!

永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