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的煤油灯还剩下小半瓶,还在为上面微弱的火苗贡献出最后一点微弱的力量,但也支撑不了多久,火苗努力的向上燃烧着,仿佛想要挣脱灯芯的束缚,不时发出轻微的噼啪声,传达着自己的不满。如果记得没错,这盏煤油灯已经是家里最值钱的物件了。
母亲怀抱着刚刚两岁的弟弟,坐在床沿上,轻轻的晃着,刚刚喂他吃完家里最后的粥,说是粥,其实和水的区别并不大,可能唯一不同的是被能数的清的米粒混着煮过。弟弟心满意足的睡着了,也许已经习惯了这个家里的晚餐。我和姐姐安静的坐在一张破旧的饭桌前,桌子面凸凹不平,显得很旧,但很稳当,地面的不平整和桌腿的高低不齐,反而完美的搭配在了一起。平常这个时间,母亲总可以在桌子上摆些什么,让家人填饱肚子,但今天已经过了很久,桌上仍然空空如也。
母亲叹了口气,抬起头,看了眼父亲,轻轻说道:“赶明儿,去陈庄儿借点粮吧,毕竟前些年岁收成好时,我们也帮过他们。”
“谁家不是这样?他们就好过了?老天爷作践人,谁也跑不掉。” 父亲没抬头,眼睛看着地面,粗声粗气说道。
父亲消瘦的身材被窗外的月光斜着投射到地面,变成了一条细细的直线,但很直,也很有精神,身上穿着比我年纪都大的外套,上面横七竖八的打了无数个补丁,但比以前更加耐穿了。他拿下嘴里叼着的烟斗,里面已经没有火了,可能已经熄灭,也可能只需要一点火星,就马上被点燃。
“就是好个死面子,从来不愿意求别人。以前别人来借我们粮食时,你比谁都大方!”
“那咋的,别人有困难,还能不帮?”
“那现在我们都揭不开锅了,你倒是去借些啊!” 母亲撇了一眼父亲,抱怨道。“明天什么吃的都没了,看你怎么办?”
“让娃去借!” 父亲用拿着烟斗的手朝着我晃了一下。
“几岁的娃,能借个啥?”
“有啥不能借的?姐姐带着一起去,七、八岁的时候我都开始挣钱了。” 父亲边说边把烟斗在床沿上敲打,发出咚咚的敲打声,感觉是敲打在我的头上。从我记事起,父亲在家里的地位向来不容挑战,说话、做事都是说一不二,家里人只要照着他说的做就行了,也没有人可以和他争辩,虽然很固执,但从来不会错。
“娟,明天你带着弟弟去借借吧,就去最东儿边的老陈家,当初我们可帮了他不少的,啊?” 母亲看着姐姐,眼睛里透着无可奈何,毕竟能吃上饭比什么都重要。
“中,那咋说?” 姐姐柔弱的声音,就像每天吃的米粥一样无力。
“就说家里啥吃的都没了,想借点小米儿,过些日子就还,顺便把门口那个破犁给老陈家送去,反正也用不上了。”
父亲微微抬起了头,但吐了口气,没说话,继续吸着烟斗。
“好,我试试吧。”
“姐,我明天陪你去,我来问他借。” 我昂着头,不服气的说道。虽然今天一直很饿,但我一直认为自己是家里的二号人物,而且经常被村里人说长的像父亲,还继承了父亲的那种孤傲性格。
父亲抬起头,看着我,沉默了一会儿,可能每个人都感受到了他内心的沉重,一个家,几十年了,像千斤重担一样把他死死压着。
“去吧,走远些,才有希望!”
是去远些的地方借粮吗?我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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