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夜里,贺云熙的肚子不争气地咕咕叫了很久。
强烈的饥饿感让他难以入睡,不得已他决定起身喝些水,多少能冲淡胃酸。
只是他起身走出卧室后,却发现厨房间还有着油灯发出的微弱亮光。
“他也没睡吗?”贺云熙鬼使神差地向厨房走去,不料却与无名书画家撞个满怀。
“你小子饿坏了吧,我给你留了半边驴肉火烧,刚才给你放炕上热了热,来趁热吃了吧!”无名书画家将包裹着的半块驴肉火烧递给他,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说道。
“大叔,谢谢你!”8岁的贺云熙钻入无名书画家的怀中,眼角流下了感动的泪水。
良久之后,无名书画家将他轻轻推开傲娇道:“小家伙快吃了吧,再不吃就凉了,吃饱了明天才有力气给我搬字画!”
“嗯!”贺云熙突然觉得这半块驴肉火烧是天底下最美味的食物了,没有之一。
……
高淳县的一处破旧道观内,许是奔波太累,9岁的陆瑾萱睡得比往常都要早。
年幼的她只知道家中突遭变故,不得已一家三口带着些细软四处流浪。
陆母:“相公啊,你那位远方表哥怎么说?”
陆父(摇摇头):“对方不认我们这门亲了,投奔肯定是不行了,毕竟我们可是朝廷罪人左亲王的仆人啊,也算戴罪之身了!”
陆母(叹气):“哎这世道,估计他们都指望和我们陆家划清界限吧!”
陆父:“我明天看看高淳县的公告栏,赶紧找个生计先做起来吧,总之不能让萱儿跟着我们受苦!”
第二日,高淳县城的布告栏内围着一群吃瓜群众。
“哎老李头,你听说了吗,昨晚巡捕房的人出动,直接冲进江南织造厂抓了几十号人,据说那平日里耀武扬威的杨总管也被抽了十几鞭,说是管教不力。”
“胡老三你不要命了啊,走走走咱轻点声说!……那杨总管平日里飞扬跋扈,总算是栽了个跟头,真是大快人心!”
“你可知为啥织造厂的杨总管倒大霉了吗?”
“说来听听?”
“据说那织造厂的工人偷偷传阅朝廷明令禁止的画册《铜雀台》,这可是牢底坐穿的重罪啊!”
“什么,哎呀造孽啊!前些年朝廷就掀起了文字狱,清洗了一批讽刺朝政的文人,当时这《铜雀台》可是位列禁书之首啊,没想到现在还有流传,而且这帮残党竟然还敢跑到皇都脚下来散步,怕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嘘,咱们还是快走吧,我看啊这高淳县怕是又不太平了!”
“要我说啊,朝廷这几年苛捐杂税太多了,天天整什么文字狱算什么事,有本事管管这些欺男霸女的纨绔子弟和大地主!”
“老李头别说了,你也消消气吧,朝廷岂是我等能嚼舌头的?走走走咱哥俩今晚喝点小酒消消愁!”
……
几日后,贺云熙帮无名书画家收摊时无意一瞥,看见了熟悉的陆家三人。
“太好了!”贺云熙欣喜地挥手向他们示意,却没有注意到无名书画家正面露忧色。
“难得有缘,你去和他们聊几句吧,我先收摊回去了!”只是这一次,无名书画家离去的步伐明显有些匆忙。
那天傍晚的时光似乎尤其漫长,小男孩贺云熙和小女孩陆瑾萱一起走过高淳县的大街小巷,吸一口酒槽子,撕一片棉花糖,挑一枚贴花钿,任时光匆匆流淌不自知。
而两人身后的陆父陆母也露出灿烂的笑容,大概普通人的幸福就是家人安在,工作安稳,衣食无忧吧。想想也是幸运,前几天江南织造厂紧急招工,陆父陆母一合计都进去了,现在温饱倒也不愁,累是累了些,但只要他们的宝贝女儿陆瑾萱能有个快乐的童年,再苦再累都是值得的。
待到明月高悬时,贺云熙才依依不舍地与陆家人告别,迈着轻快的步伐归去。
“哦对了,大叔今天走之前塞给我一封信,让我回家的路上再看。”
贺云熙回过神来终于想起了这茬事,旋即掏出被卷得皱巴巴的信,逐字阅读起来。
“小熙,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应该不在高淳县了。
你只需要知道,我是朝廷刑部、都察院和大理寺联合通缉的罪人,罪名是散布禁书扰乱民心。
易容后的我躲在高淳县,以卖书画为掩护悄悄散播各类揭露朝廷弊政的书册。
巡捕房的人冲进江南丝造厂的那一刻,我就知道是时候和你说别离了。
这几天我陆陆续续攒了一些银两,都放在屋里的地下室暗格内,图我已经画在信上了,你且拿着用,在你找到下一份生计前多少能使上劲。
小熙,大叔最后劝你早点离开高淳县吧,这里绝非善地,之后也切勿找我相认。”
纸短情长,寥寥几行字道不尽别离的哀苦。
贺云熙读完脑袋嗡嗡作响,朝夕相处为人和善的大叔竟然是朝廷通缉犯?
不可能,一定是帝君被奸臣谗言所惑,朝廷横征暴敛大兴文字狱都是那些奸臣弄出来的,大叔也是被他们陷害的。
“让开,让开,巡捕房缉拿朝廷要犯,闲杂人等速速避让!”马蹄声响,却是巡捕房的人闻风而动,横冲直撞下所到之处一片狼藉。
贺云熙小脑瓜子一转自然明白是什么情况了,此时的他也做不了什么,心里只能祈祷大叔(无名书画家)能够逃过一劫。
是夜,贺云熙伏在卧室的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既有对大叔的担忧,又有对前路的迷茫。
第二日清晨,贺云熙如同往常一样到城门附近的包子铺买早餐。
然而当他买完两个热气腾腾的包子转身之际,一道熟悉的身影却映入眼帘。
“大叔!”虽然容貌变化了不少,但贺云熙还是一眼认出来了,朝夕相处的大叔(无名书画家)正被关押在囚车里,并从他身边擦肩而过。
而囚车里的大叔见到他则目露凶光,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装作一副见陌生人的样子。
囚车行进的速度很快,贺云熙有心去追,却无奈地看着押解着大叔的囚车逐渐变成一个黑点。
“大叔是个好人,他还经常接济周围的穷苦人家,什么扰乱朝纲的罪名肯定是被冤枉的,苍天你若有眼的话,就快来人救救他吧!”
贺云熙刚升起这样的念头,只听远处的囚车就出现了变故,囚车的立柱似乎被无形的气浪震裂开,且有几个黑衣人突然在四周出现,手中则是剑芒涌动。
与此同时,当朝国师孙烨暝的偏殿内则闪过一道暗影。
“启禀大人,我们的人已到达指定位置,若是皇族的人前来怎么处置?”
“你看着办吧,不要当场身亡就行。”
“遵命!”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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