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过得真快,尤其对于中年以后的人,十年八年都好像是指顾间的事。可是对于年轻人,三年五载就可以是一生一世。他和曼桢从认识到分手,不过几年的工夫,这几年里面经过这么多事情,仿佛把生老病死的一切的哀乐都经历到了。
曼桢这种地方是近于琐碎小气,但是世均多年以后回想起来,她这种地方也还是很可怀念的。曼桢有这么个脾气,一样东西一旦属于她了,她总是越看越好,以为它是世界上最最好的……他知道,因为他曾经是属于她的。
也不知道是怎么样的心境,竟使他冒着雨重又向郊外走去。
倒是快乐的回忆容易感到模糊,而刺心的事情——尤其是小时候觉得刺心的事情——永远记得,常常无缘无故地就浮上心头。
人家说“时代的列车”,比譬得实在有道理。火车的行驰的确像是轰轰烈烈通过一个时代。世均的家里那种旧时代的空气 那些悲剧性的人物,那些恨海难填的事情,都被丢在后面了。火车轰隆隆向黑暗里驰去。
今天这月亮特别有人间味。它仿佛是从苍茫的人海中升起来的。
世均在门外站着,觉得他在这样的心情下,不可能走到人从里去。他太快了。太剧烈的快乐与太剧烈的悲哀是有相同之点的恶——同样地需要远离人群。他只能够在寒夜的街沿上踯躅着,听听音乐。
他们在沉默中听见那苍老的呼声渐渐远去。这一天的光阴也跟着那呼声一同消逝了。这买豆腐干的简值就是时间老人。
无如一个人有了钱,就有了身份,就被自己的身份拘住了。
一盏灯还开着,灯光被晨光冲淡了,显得惨淡的很。
命运真是残酷的,然而这种残酷,身受者于痛苦之外,未使不觉得内中有一丝甜蜜的滋味。
她不知道感情这样东西是很难处理的,不能往冰箱里一搁,就以为它可以保存若干时日,不会变质了。
他把从前的一切都否定了。她所珍惜的一切回忆,他已经羞于承认了。曼璐身上穿着那件紫色的衣服,顿时觉得芒刺在背,浑身都像火烧似的。她恨不得把那件衣服撕成破布条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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