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上初二的时候,我爸妈都去新疆做服装生意了,把我一个人寄养在湖南的舅舅家。
舅舅家有三张大床,其中有两张是拼在一起的。外婆和我表妹睡一张,我和表弟睡一张,每到晚上,我们四个人睡在同一间房子里聊天,我们总喜欢吹着吊扇,缠着外婆让她讲她小时候的事。
外婆小时候的故事,她跟我们讲过了一次又一次,每一次,她说话的感染力又增添几分,更加生动了,一些几十年前的早该遗忘的细节,她讲着讲着也能逐渐回忆的起。而她上次讲过的,这次忘记讲了,我们也会提醒她。
这些故事中最让我印象深刻的就是她去人民公社偷红薯,还差点吃了枪子儿。
有一次,外婆连续省着吃了好几天,准备屯一顿“丰盛”的晚餐,不料那天她叔叔刚好那天晚上来自己家,我外婆的妈妈只好拿这些粮食招待客人。
那个时候大家都穷,而且吃不饱。但我外婆没有想到的是,她叔叔还就真一点儿也不客气,三下五除二就把这些粮食吃了个干净,连盘子也舔光了。
等等,她叔叔走后,外婆就开始发脾气,然后就开始哭。被她妈哄好之后就上床睡觉。
这几天都没吃饱,今天的晚饭还没吃,外婆饿的根本睡不着。
她拍醒她妈,说道;“娘老子诶,我要饿哈咯哩(家乡话,就是要饿傻了)”
她妈回;“我也是莫得办法啦,要不然你去那个公社地里偷偷抹点红薯子回来咯。小心点啊,要有光照你你莫动,也莫出声啊!”
然后我外婆就去摸红薯,去的时候没有人发现她,她就在红薯地里快速地摸了几根红薯,抱在怀里拿回家,没想到就在快回到自己家的时候,在路过一面红砖砌的墙的时候让人家给照了一下。
那巡逻的人问;“是哪锅在那里?(是谁在哪儿?的意思)”
我外婆跟我们说,那时她怕哈了(怕傻了的意思),还好我听我娘老子的,动都莫动一下,也莫出声。
那晓得那砸(个)狗日的他真开枪啊,嗯是(硬是)朝过边开个两枪才走。那枪子弹打到红砖墙上,火花自个冒(这我不知道怎么翻译成普通话)。
外婆回到家的时候,她娘没有睡,开着门在等她。外婆回来她就赶紧关好门。她们把偷来的红薯放在碗里,碗放在锅里,锅里浇上水,弄了些柴火煮开,烧的噼里啪啦响。
那晓得,刚刚烧开(其实应该是煮开,但是我们一般不读煮开,而读烧开,而且我们读烧会读成骚),就有人敲门,是巡逻的人!
外婆的妈妈直接舀了一瓢水把火弄熄,把碗和滚烫的红薯直接塞被子里,我外婆也赶紧躲到被子里去。然后才开门。
巡逻的人进来就问;“你屋里人今晚上莫出去过吧?”
她娘回;“莫出去过,裹个晚哩啦过会出去啦(这么晚了谁会出去啊)”
那个人又问;“刚刚你屋子旁边有枪声,你听到莫?”
回;“听到了,你们在做莫子?你们在打拉过?(你们在打哪个?)”
那个人回;“莫得事,莫得事,走咯哩。”
外婆说,她那天晚上的红薯是一边哭一边吃完的。
她还说知道现在她都记着她这个叔叔的恨,有些时候恨得牙痒痒。
其实我就在想,烤红薯那么香,那么好吃,那用水煮开的红薯也应该很香。那个巡逻的人怎么可能没发现?
不过我当时没问,听的太入神,太津津有味,也没来得及质问她。
网友评论
为了家人呗。说多了都是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