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犹如窗外的气温霎时降到了冰点,陆璐感到背脊一阵阵地发凉,最后一点一点地蔓延到了五脏六腑,乃至脚趾头。
睡梦中的儿子翻了个身嘴里嘟囔了一声“妈妈”,又继续打起轻轻浅浅的鼾声,女人怔愣着置若罔闻。
一种近乎疯狂的怒火像万马奔腾吞噬着这个女人的身心,她低下头去,耳边传来呼啸而过的风鸣声,她听不清自己在说什么。
她眼看着身旁的男人烦躁不安,双手胡乱地插进头发里,显示出一种极度无奈又无言的挣扎,她明明想少说两句的。
可是那漫长的余音像万箭穿心一般深深地扎进男人的心里,他的脑袋一直“嗡嗡”作响,身心狂躁,他必须做点什么才能让自己安静下来。
他看到离自己几步之遥的玻璃书柜,双手便伸了过去,接着是一道道“叮叮当当”破碎的声音,零零星星撕破了灰暗。
一股股红色的液体从他的十指间缓慢曲折地侵蚀着四周,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凝滞和暗淡。崔慧娟几乎是破门而入,身后紧跟着不问世事的周延,陆璐僵硬着身体,冷眼旁观,被窝里的儿子闻声突兀地坐起身,朦朦胧胧地眯缝着眼。
陆璐急忙把儿子往被窝里塞,用半个身子掩住灯光下的世界。崔慧娟哆嗦着身体,一边抽纸往儿子的伤口上按一边冲着儿媳妇埋怨:“你不能少说两句吗?”
陆璐仍然无动于衷,她头脑已经一片空白。周延漠然地撇了一眼半身倚在床头的儿媳妇,二老郑重其事地扶着正喘着粗气的儿子蹒跚走出了西房。
那天晚上,客厅里传来细细碎碎的脚步声和呢喃声,紧接着有三三两两的访客登门造访。没一会儿功夫,二奶奶推开西房门,径直朝陆璐缓缓走来,她把身体慢慢地陷进她身旁的太师椅里,前身拱向腿部。
陆璐瞅了一眼身旁熟睡中的儿子,才放心地看向二奶奶,二奶奶伸着脖子压低嗓门说:“宝宝,你有什么委屈和我说,我刚才说过周生了,是他不对。”
陆璐笑着摇了摇头,她心里极为尊重这位老人,她睿智明理,辩驳是非,一张嘴能说会道,在家族里备受敬重。
可是这种事就像一张无形的网冲不破又抓不着,别人抖搂清楚了不过是以为柴米油盐酱醋茶。陆璐欲言又止,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没事,二奶奶,我们就是吵架,我一啰嗦他脾气就急,以后我少说两句就行了。”
陆璐吁出一口从心里挤过的气,二奶奶肃着脸迎合道:“周生有这个脾气我还是头一次看到,他是我看着长大的,这孩子脸烫下来以后自尊极强,话更少了,容不得人说他半句不好。”
“夫妻吵架,哪能把话都往称上放。”陆璐客气地说,二奶奶心里清明,她点头如捣蒜,两人的对话很快便结束了。
深夜,周生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钻进了自己的被窝,他像泄了气的球瘪成一团,在寂静的黑暗里越发懊恼,这会他才感觉到来自手掌深处剜心的疼痛。
这是他吗?那个曾经狂放不羁的少年早已在他的身体里销声匿迹,留下的是一张死去的皮囊,多少次他以为他就那样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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