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食悲欣
上星期回家时，掐指算着一百五还不放假。我怕父亲着急，嘱咐他要等我回来再去添土。弟弟说，一百五你也不用回来，寒食放假咱一块吧。大约是我不放心父亲，弟弟又不依仗我。
清明前二日是一百五，前一日是寒食。因为清明又俗称寒食，当称清明为寒食的时候，寒食这一天就叫大寒食。今天就是大寒食。
老家的风俗是一百五添土，大寒食上坟。又说，一百五不烧纸，清明不添土。那么，我们也就决定今天一起添土、上坟。
昨日烟雨迷濛，今天小雨如酥而清冷。一早回村时父亲还没有吃早饭，弟弟打电话来说要接四叔，所以要晚些时候，反正下小雨，午前就好了。妻子下楼发觉天冷打电话嘱咐我一定要找父亲的大袄穿，别冻着。
我想，那就不急啦。跟父亲合计，不如生上炉子且暖一暖等着吧。好吧，这也算“寒食围炉”的佳话。
四叔和弟弟以及四叔家的弟弟到家的时候，果然天气清朗澄澈空灵。他们从柴山带羊汤来，正是祛寒的午饭。
这是第一次给母亲筑起坟头。我们仍然忘记寒食讲究，煮了热热的水饺供上。弟弟拿出上年陈下来的鞭炮，说，就都放了吧。这周年后的第一个寒食节，还是让她老人家暖暖地过吧。
弟弟他们返城后，我和父亲继续围炉啦呱。
父亲跟我讲的那些过往，不知道听了多少遍。我是一个听话的孩子，每次听父亲啦呱，还算认真的吧。然而小时候听不大懂，长大了多数时候不大入耳，往往心里惦记着别的事。现在再听，才弄明白其中细节关巧，始觉值得慢慢品味，并且心里隐隐生了迫切之感。
但还是得暂别。父亲知道我还要去公墓，也就起身给我拿香，一边说，不要太晚了，注意安全，这些事也说不着管用。要给我捎着的蔬菜什么的是早已准备好了的，一边嘱咐我别忘了。我感觉，母亲走了后，父亲最挂心的就是我了。唉，岂惟父亲如此，我几乎成了所有亲人呵护的中心了。
而只有那曾经最疼我的娘却撒手不管我了。上午望着新筑的坟头，我惆然若失魂落魄：她真的就在这里边吗？我并不确信。我的确也不知道她倒底在哪里。所以我至少要到公墓去一趟，我怕在应当见到的日子里失约，怕她落单。
到了公路上，我忽然想起前几天采了些女贞籽忘记带上了，那是计划要种在墓上的。我留心路边，停车折了几枝迎春和柏枝。一边疑惑：怎么啦这是，今天心绪老是不太够集中呢。
虽然天已向晚，来往扫墓的人居然还是很不少。而且惊然发现，显然是墓区管理人员早已在每个墓前插上一枝菊，多数是白菊，娘得到了一枝黄灿灿的金线菊。
我怀了感激，上香叩首，环顾春雨洗润过清翠如黛的周山四野，似乎若悟了弘一法师的一点“悲欣”。
返程的时候，心里觉得轻安踏实了许多。
2021-04-03，寒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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