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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半生风流才子,后半生世外高僧

前半生风流才子,后半生世外高僧

作者: 师常在 | 来源:发表于2018-07-29 15:53 被阅读1123次

    <悲欣交集>中阅弘一法师----李叔同

                          律学部 笨二僧宗利

            提起弘一大师--李叔同大多数人耳畔会响起那首脍炙人口的歌曲《送别》“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那个少年时的翩翩公子,中年时的世外高僧渐渐向我们走来......

    少年李叔同

            在中国近百年文化发展史中,弘一大师(俗名李叔同)是学术界公认的通才和奇才。作为中国新文化运动的先驱者,他最早将西方油画、钢琴、话剧等引入国内,且以擅书法、工诗词、通丹青、达音律、精金石、善演艺而驰名于世。他苦心向佛,精研律学,弘扬佛法,被佛门弟子奉为律宗第十一代世祖。他的风情、才华于世独一无二,他的真挚、慈悲与万丈红尘齐高。他这一生,横跨两个世界,于红尘他是令人仰止的全才;入空门他是戒行严谨的高僧。做先生,他才高德厚、为人师表;做僧,他超凡脱尘、不染世缘、梵行高远、德被八方成为我们这些后人的楷模、典范影响着、指引佛子修行。

            有人这样评价他:“李先生做一样像一样:少年时做公子,是个翩翩公子;中年时做名士,亦是风流名士;做话剧,若专业演员;学油画,艺术家称其名亦不虚;学钢琴,堪称音乐家;办报刊,是个好编者;当教员,是个好老师;做和尚,亦是高僧。”了解他的人都知道李先生他一生追求都不离一个“真”字,因真而全情投入,因真而做任何事都做到极致,因真而公子翩翩,因真而高僧庄严。在这苍茫的人世间,我想能将人生活的如此极致的也就李叔同了,而这个世界也不会再有第二个李叔同。

    弘一法师法相

            先生的认真和德行从丰子恺先生的回忆录里能够读到:

            那时在杭州的浙江省立第一师范学校

    先生任音乐教师。上他的音乐课时,有一种特殊的感觉:严肃。预备铃后,李先生早已端坐在讲台上;因先生打破了老师总要迟到的概念。学生们的放逸以门槛为界、限而忽然消灭。他每次上课前都会提前将本节课所要学的内容写在黑板上,之后端坐至上课铃响(后来同学上音乐课就会早到,从未迟到),他站起身来,深深地一鞠躬,就这样一节课开始了......严肃得很。

            学生有上音乐课不唱歌而看别的书的,还有一个上音乐时吐痰在地板上,以为李先生不看见,李先生都知道但不立刻责备,待下课后,他用轻而严肃的声音郑重地说:“某某等一等出去。”等到同学都出去了,他又轻而严肃的向这同学和气地说:“下次上课时不要看别的书。”或者:“下次痰不要吐在地板上。”说过之后他微微一鞠躬,表示“你出去罢”。出来的人大都惭愧不已。一次下音乐课,最后出去的人无心把门一拉,发出很大声音。他走了数十步之后,李先生走出门来,满面和气地叫他转来进教室。进了教室,李先生用很轻而严肃的声音向他和气地说:“下次走出教室,轻轻地关门。”就对他一鞠躬,送他出门,自己轻轻地把门关了......

            因为李先生的缘故我们上音乐课时,觉得比上其他一切课更严肃。对先生比对其他教师更敬仰。那时的学校,首重英文、国文和算学。其他学校里,这三门功课的教师最有权威,而在我们这里,音乐教师最有权威,因为他是李叔同。

            李先生之所以有这种权威不仅是他学问好、音乐好,主要的还是他态度认真。李先生一生的最大特点是“认真”。他对于每一件事,不做则已做就做到彻底。

    李叔同(中)与学生在一起合影 着西装的李叔同

            他发现丰子恺天赋过人,对这个学生极尽爱护。一次,丰子恺与训育主任冲突,主任吃了亏提出上报教育厅,要开除丰子恺。其他老师都默不吭声,李叔同当即站出来:“丰子恺是个人才,平时也无大过,如果因为一次犯错葬送前途,将是我们国家的损失,若能宽恕,全其人格,将来必大有作为。”事情平息后,李先生对丰道:“想做一个好的文艺家,先要学会如何做一个好人。一个文艺家没有器量和见识,无论技艺如何精湛,皆不足道。”丰子恺谨记恩师教诲,奉行终生,终成一代大家。与恩师合著《护生画集》的故事成为文化史上凄苦的佳话。

            ......

            丰子恺先生说:我和李先生在世间的师弟尘缘已经结束,然而他的遗训——认真——永远铭刻在我心头。

            他出身富贵,青年时南迁上海。在上海南洋公学读书时他是个翩翩公子。当时上海文坛有著名的沪学会,李先生沪学会征文,名字屡列第一。为沪上名人所器重,以“才子”驰名于当时的上海。

            在上海,他丝绒碗帽,曲襟背心、花缎袍、胖辫子、双梁厚底鞋,昂首低眉之间流露着英俊之气,他立意要做翩翩公子,就彻底的做一个翩翩公子。这就是他的特性:认真。

            在日本,他看见明治维新的文化,渴慕西洋文明立刻放弃了翩翩公子的态度,改做一个留学生。他学西洋画、西洋乐,他英文好,到日本,就买了许多西洋书,全面进攻西洋艺术,绘画、音乐、文学、戏剧。后来他在日本创办春柳剧社......李先生在日本时,是彻头彻尾的一个留学生。从他当时的照片看:高帽子、燕尾服、尖头皮鞋,长身、高鼻,没有脚的眼镜夹在鼻梁上,一个生动的西洋人。凡事认真。学一样,像一样。要做留学生,就彻底的做一个留学生。

            回国后,他在上海的报社当编辑。不久,就被南京高等师范和杭州师范请去任教,同时任课两个学校,每半个月住南京,半个月住杭州。这时候,他留学生变为“教师”,这一变,变得真彻底:洋装不穿了,一身灰色粗布袍、黑布马褂、布底鞋。金丝边眼镜也换了黑的钢丝边眼镜。

    弘一法师画作

            他艺术修养很深,对于仪表甚是讲究。虽然布衣,却很称身,常常整洁。他穿布衣,全无穷相,而另具一种朴素的美。可想扮过茶花女的,身材生得非常窈窕。穿了布衣,仍是一个美男子。“淡妆浓抹总相宜”,这诗句原是描写女子,但拿来形容他的仪表,也很适用。李先生着装可称为生活的艺术化。他一时代的服装,表出着一时代的思想与生活。布衣布鞋的李先生,与洋装时代的李先生、曲襟背心时代的李先生,判若三人。

            认真是弘一大师的标签,做人做事,在每一个细节上......

            另一位学生刘志平,留学日本时经济十分困难。当时李叔同已有遁世之意,为了资助刘,薪金微薄的他每月坚持寄钱,不求其偿还,并叮嘱不可告诉他人,直至刘学成才停止资助。为此,他甚至推迟出家时间半年之久。这样的恩情,刘志平毕生难忘,在李叔同出家时,便全力供养恩师。李叔同知道他没有积蓄,常寄字画。刘志平知道这些字画的珍贵,冒着生命危险,躲过了抗战、躲过了十年浩劫、最后将159幅大师字画捐给政府,这才留住了中华文化的瑰宝。

          他去断食,数月间记录自己每天断食的变化:“某年月日,入大慈山断食十七日,身心灵化,欢乐康强——欣欣道人记。”李先生这时候已由“教师”一变而为“道人”了。学道就断食十七日,再次说明他的认真。

            他学道时候很短,历经断食,目睹僧侣生活后他开始学佛,他便将身心寄托在佛法上。当他光着头皮,穿着僧衣,剃度出家后,他苦心研习佛法,钻研《四分律》和《南山律》,花四年著成《四分律比丘戒相表记》。从此,世间再无李叔同,剩下的只有弘一法师。

            法师二十四年的僧腊中,一贯到底,修行愈进愈深。由初修净土后又专律。律宗重威仪讲戒律,一举一动,都有规律,严肃认真之极也是佛门中最难修的一宗。数百年来,传统断绝,直到弘一法师方才复兴,所以佛门中称他为“重兴南山律宗第十一代祖师”。

            弘一法师的一生由翩翩公子一变而为留学生,又变而为教师,三变而为道人,四变而为和尚。每做一种人,都做得十分像样。好比全能的优伶:起青衣像个青衣,起老生像个老生……都是“认真”的缘故。

            弘一大师入空门后,他将六艺俱废,让世间才华绝代的自己成为过去,持律严禁,一生注疏大量律作,令很多教界同仁和广大律学信众受益,对律学的弘扬贡献巨大,从而成为近代南山律中兴之祖更为教界树立了模范。

          大师的认真从持律严禁上依然示现的淋漓尽致,在在处处、于每个细节间、每一件小事上。丰子恺记载:“有一次我寄一卷宣纸去,请弘一法师写佛号,宣纸多了些,他就来信问我,余多的宣纸如何处置?”又有一次,我寄回件邮票去,多了几分,他把多的几分寄还我。以后我寄纸或邮票,就预先声明,余多的送与法师。有一次他到我家,我请他藤椅里坐。他把藤椅子轻轻摇动,然后慢慢坐下去,起先我不敢问。后来见他每次都如此,我就启问,法师回答我说:“这椅子里头,两根藤之间,也许有小虫伏着,突然坐下去,要把他们压死,所以先摇动一下,慢慢坐下去,好让它们走避。”这两件事,前者是预防犯盗戒,按戒律规定:任何东西没有征得物主同意,私自取来使用,都要犯盗戒;后者是预防犯杀戒,在我们平常人看来,这些行为简直可笑,即使是对于一个学过戒律的人,也很难注意到这些。大师的做法,正体现了他的持戒也是极其认真的。

    法师画作

            大师一生不作住持,不畜徒众,不传戒,不乐名闻利养。因为担任住持,外应俗务,内治生产,汩没身心,妨害道业,所以大师以不作住持为真实办道的第一条件。而大师的在家弟子及友人有为特辟兰若者,大师也不接受,始终过着孤云野鹤似的生活。

            赵朴初先生曾评论说:“近代中国佛教...各宗大德,阐教明宗,竞擅其美。其以律学名家,戒行精严......当推弘一大师为第一人”。而他皎如冰霜的行径,更给后学树立了一个“难舍能舍难行能行”之典范,如是示现于世间。

            作为重振律宗的一代高僧,弘一大师做僧他戒行谨严、精进律学、身体力行、悲愿宏深、著作宏富、信愿深切、堪为人天师表!!

            师父说:一个在世间做人做的好的做僧也一定是个好僧,做僧做的好的僧人若在世间也一定是个好人。做事认真极致的人做人也会极致认真,弘一大师就是如此。

            林语堂说:“他是最有才华的天才,最奇特的一个人,最遗世独立的人。”

          张爱玲说:“我从来不是高傲的人,至少在弘一法师寺院外面,我是如此谦卑。”

          对他的一生,赵朴初居士有诗为证:

          深悲早现茶花女,

          胜愿终成苦行僧,

          无尽奇珍供世眼,

          一轮圆月耀天心

            弘一法师还通过音乐倡扬人间佛教思想。由弘一法师谱曲、太虚法师撰词的《三宝歌》,即是两位大师精彩的合作,可谓悲心才华相得益彰、珠联璧合。流传至今,已成为佛教最具代表性的精神之歌。

            大师生前语录:修己,以清心为要,涉世,以慎言为先,律己,宜带秋气,处世,须带春风,心术,以光明笃实为第一,容貌,以正大老成为第一,言语,以简重真切为第一,不自重者,取辱,不自畏者,招祸,恶,莫大于纵己之欲,祸,莫大于言人之非,施之君子,则丧吾德,施之小人,则杀吾身。

            世出世事,莫不成于慈忍,败于忿躁。故君子以慈育德,以忍养情。德育,天地万物皆归我春风和气之中;情养,乖戾妖孽皆消于光天化日之下;然后以之自成,则为净满自尊;

            以之成物,则为慈力悲仰。仅一念瞋起,百万不过积恚所招;世局土崩,皆无远虑所致;士生斯世,宜如何努力以障狂澜也。

    图片发自简书A法师圆寂

            1941年8月28日,弘一法师口授遗嘱,从容安排后事的每一个细节。九月初三日晚八时整,法师在经文佛号中圆寂,过七之后,灵龛在承天寺化尽,留下了一千八百多枚舍利。

            圆寂之前,弘一法师留下绝笔,那是至今令世人怅然的四个字:悲欣交集。

    李叔同演茶花女时的留影

            想人间婆娑,全无着落;看万般红紫,过眼成灰。

            那首: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问君此去几时来,来时莫徘徊...依然响彻耳边......

            浮云散尽、繁华退去。他为世人留下了咀嚼不尽的精神财富,一生充满传奇,他是中国绚丽至极归于平淡的典型人物。半生繁华半世僧,无数奇珍供世眼,自是一轮圆月耀天心。人间再无李叔同,流传千古的只有一代高僧弘一大师。

                        佛学院尼众律学部    笨二僧宗利               

                                                2018.7.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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