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又来到了另一个村子的小学读三年级，我们早上从村子里出发，带上满满当当的饭盒，走上半个多小时的山路，最后穿过一条危险的马路，就到了学校。
为什么说这条马路危险呢？因为我们当时都还小，不懂得该在什么合适的契机下穿过去，又因为是在一个小村子里，所以没有斑马线、红绿灯和交警之类的。因此，爷爷奶奶都会对我和堂弟千叮咛万嘱咐，过那条马路一定要小心！
进校门后下一个楼梯就到操场了，正对面是教学楼，一二年级在一楼，三四年级在二楼，侧边连在一起的是老师的宿舍。
教学楼顶上有三个大大的红字——“杜梅楼”，起初我并不知道其中包含了什么意思，后来听我们语文老师说这是因为这栋楼是一为名为“杜梅”的女士所捐，我顿时对她感到钦佩，我想，等我以后长大致富了，也要给学校捐一栋楼。
操场左边有一棵茂盛的大樟树，还有一间平顶的小屋子，那是老师们的厨房，厨房后面是一片菜园子，种些青菜什么的，老师偶尔还会组织我们来拔草，我们就玩泥巴，抓虫子，热闹极了。
在二楼楼梯口处有一口悬挂着的铁钟，每当要下课的时候，老师就会摇动绳子，带动铁块敲击钟的内壁，发出响亮且沉重的“铛铛”声。
2
所幸，教室的地是水泥的，但水泥铺得并不多，因为地面很粗糙。
那时我们喜欢玩小盒的卡通扑克牌，是放在地上打的，我们班有一个和我弟弟同名的人非常想赢这种卡通牌，每次轮到他打的时候，他总是装出好大的架势，往手心呼好几口气，然后鼓起手掌，在粗糙的水泥地面上来回摩擦预热，然后再往掌心呼几口气，最后用力地朝卡通牌上打去。
这种方法似乎很有效，他总能只留一张牌正面向上，这就意味着他会赢走所有的牌。他每次赢了，都笑开了花似的捡起所有的牌放进口袋中。
后来我故意去摸摸他的手心，像老人的手一样粗糙。
除了玩那种卡通牌，我们最喜欢玩的就是玻璃球了。有一种玩法就是将自己的玻璃球丢得靠近别人的，张开手掌去丈量，若两端都能触到玻璃球则算赢。
有的孩子比我们年长，拇指尖到中指尖的距离自然比我们长；有的孩子故意留很长很长的指甲，就是为了玩玻璃球时能多赢一些；还有的就是如上面那位一样拼命了，明明够不到还死命地将手掌往下按，将手指拔长来，然后痛得嗷嗷叫；更有甚者最喜耍赖，每次都要拿起玻璃球，然后清理清理下面的土壤，再放下去时就故意稍微缩短了二球间的距离，接着拿起另一个玻璃球，同样重复之前的动作。这些对于我们而言虽是不公平的，但在当时那个地方的风气下，也是没法子的。
3
有时，我们还在上课，就闻到一股烤肉的味道。
下课跑到走廊，就看到教我们数学的彭老师和校长在下面烤东西，旁边的同学连忙大叫：“在烤狗肉，外面打的！”
我们一群人赶紧围过去看，只见在一个铁架子上，一只大狗被串着，狗毛早就被拔了，在下面大捆大捆稻草烧着的烈火下，外面的狗皮变得越来越黑，烤熟的狗肉的味道也四散飘溢。
老师烤狗肉一般是在夕阳西下的时候，我们上了一天课肚子都饿得咕咕叫了，而且回家也没有猪肉吃，更别提狗肉了，所以我们每次看老师烤狗肉的时候，都嘴馋得不行，口水哗啦啦地流。
4
那么问题来了，老师们烤狗和厨房里煮饭的柴是哪来的呢？
既不是买来的，也不是附近村民好心施舍的，更不会是老师去山上担来的，所以，每当厨房里柴用得差不多的时候，学校就会停课一天，让我们三年级的学生上山砍柴，而那座山也是我们上学路上穿过的山。
那为什么不让其它年级去呢，因为一二年级的太小了，担不动柴，四年级的面临换学校，学业紧张，因此，这吃不讨好的苦差事就落在我们身上了。
我们村上有一个女孩力气很大，长得又高又黑，我们总是喜欢叫她“栽婆”，因为村上人都叫她爸“灾公”。每当我们这样叫时，她就跑来打我们，一掌下去就是半条人命，还好我们跑得快。
每到上山刮柴的时候，她总是扛着一把又大又重的耙，上面绑着两根草绳。而我们就拿一个肥料袋子出门，在山上四处走动，拔那些腐朽的树桩，或从树上剥下大块大块的死树皮。
树桩并不多见，有时候我们会为此争抢，一个人说他先看见，而另一个人却说他先摸到，有时吵着吵着还会打起来。老师看见了当然会制止，但更多时候则是鼓励我们多弄些柴回学校。
经过一上午的劳累，我们欢快地把“战利品”交到数学老师的手上，他只需用手掂量掂量，就能估计出这些柴有多少斤。我们的柴一般不足十斤，而那个“栽婆”的则能达到二十多斤，事后老师就会在教室里口头表扬刮柴多的同学。
我们当时认为她很蠢，给学校干活还累得半死，有时看不下去，就跟在“栽婆”的后面，用力地扯下她刮的松树叶，她担着沉甸甸的担子，自然不会来追我们，只是再默默地把那些散落一地的树叶捡起来。我们当时对这一举动还颇为得意，又接连“偷袭”了几次，最后搞得强大的“栽婆”都哭了，我们只好灰溜溜地跑进丛林里去。
有一次，我们三个人扛了一颗树回去，满头大汗的，却感觉充满了力量，我们看见语文老师正朝着我们走来，就打起精神昂扬向前。
我至今都还清楚地记得老师的话，“同学们朝气蓬勃啊！”
这句简短的话在此后影响了我很久很久……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