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公主出嫁那天,正是医仙白墨辰逝世时,人人都在屋前挂了他最喜欢的金秋色丝条,以示对他的悼念。
十七公主坐在凤鸾金顶红流苏的轿内,这一生初见这百态世界的眼,眼角眉梢都是笑意,可这殷红唇角一笑,白墨辰至死都未见过。
七年前,大雪纷纷,白墨辰和师弟白子晨看到师父牵着金柳斗篷的女娃,女娃眼睛未张开,白墨辰用手在风中摆动了几下,女娃变向他的方向微侧身子以示招呼。
师父告诉师兄弟新来的女娃叫木槿,中了黑煞香,眼睛看不见任何东西,若在七年内解不了此毒,则血染雪灵谷。
并让他们跪在积着厚雪的台阶上发誓,对木槿要像对师父一样尊重,与她交谈时,将她的手指放在自己的唇边即可。
木槿虽看不见事物,但耳力非常人能及。
她从师父那里得知白墨辰从幼时起便不会说话。
这一天,白墨辰,木槿奉师父的命给山谷外的村民看病。
雪花飘飘洒洒,偌大的山谷回响着撕吼的寒风。木槿有些害怕,紧紧握住白墨辰的手:“师兄还有多久?”
白墨辰用手指在她的掌心上写着:累了?
未等木槿回答,他就半蹲着,背起她,踏着雪,身后的脚印从两个人变成一个人。
白墨辰看完病,写完药方,走到门口,看见木槿站在屋檐下,用手接着天空飘落的雪花。
“师兄!”
“怎么只是我?”白墨辰写着。
“药香味。师兄这场雪是五片角的,还是六角的?”
“它不成形。”他继续写。
木槿皱了下眉头。拄着木棍,踩到积雪的地面,“它会成形的,并且是六角的。”
她的父王答应她:待下一次六角雪降临时,便是迎接她回宫时。
第二日,他们一早启程,木槿的体力不好,白墨辰背着她,直到谷中。
师父和白子晨留下一张一条:若三月未归,请离谷,勿寻。
白墨辰在木槿的手指上写着,今天的雪开始融化了。
他日日夜夜查阅古书,木槿甚是无聊,也没个说话人,便在院内唱歌,歌声悲婉低沉,白墨辰皱着眉头,扔掉书,脑海里回忆起关于黑煞香的点点滴滴。他记起幼年时,他的阿娘曾说过,黑煞香以土,木为主料,唯有七水可破。
这水,他寻了古书多日,只剩其二不可破。他又仔细回想阿娘说的话,脑海里出现的是阿娘被活活扔进火海的画面,冲出房门,不巧,撞到了手里捧着果子正欲推门而今的木槿。
见她白皙的手擦出血迹,他更是自责。
木槿一股脑的向他道歉,她以为自己让他心烦,眼泪也瑟瑟流下。
白墨辰心痛,将她半臂入怀,以示安慰。
离三月时间也慢慢临近,白墨辰与木槿也越来越亲密,只是,白墨辰从未见她笑。
他寻来一味苦水,半盏冬菱汁,二滴黄醴泉
直至第六,第七味水,三个月将至,师父和师弟仍未归。收拾好行礼,正欲推门时,山林中,鸟群惊恐飞走,山谷回荡着铜铃声,木槿大喊:父皇接我回家了,师兄这天空可是下起了雪,六角的?
白墨辰在她手掌写着:晴空万里。
“可我听见了铜铃声,那是父皇赠给我的。”
白墨辰,捂住她的唇,从门缝里远远望见来势汹汹人。
他抱起她躲进暗阁。屋外的人,翻来翻去,最后点燃一把大火。
他抱着她一直跑,跑到暗阁的另一个出口。
他低头看到木槿晕了过去,黑煞香遇火更是催发毒性。
他听到木槿呢喃:阿辰,阿辰,你的怀抱好暖,比我父皇还暖。
白墨辰心里默念:这怀抱,你躺一生,好不好?
大半年后,木槿喝下缺一未味药引的药,眼睛可以随意睁闭,只是仍看不见。
几天前,木槿的鼻腔,眼睛流血。她不忍心白墨辰为她耗尽心血,每当白墨辰要把脉,她都避开,并每日为自己化妆。
白墨辰想着木槿爱吃冬梨糕,便从城南跑到城西为她买了好几斤,
想着她爱金秋色流苏,便将关于金秋色的流苏饰品一并买走。
想着她喜欢六角雪花,他准备在今年的冬,带她回宫见她心心念的父皇。
可他哪里知,自他第一次背起她时,她早已将心托付于他。
可他又哪里知,她期待五角雪比期待刘角雪的欲望更深,因为,她要向他要一个愿望。
皇宫又如何?
他满心欢喜回家,家里只剩一堆废墟,赶来救火的人也比不过熊熊燃烧的火焰。
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痛哭,手中的物品散落在地,他的身子颤抖着,喉咙嘶哑的低吼声,一次次念着木槿的名字,只是听得人并不知他念的是什么,众人散去后,他嘶哑疼痛的喉咙感出了木槿的名字。
天空中飘起雪花,五角雪。
他手接着五角雪泣不成声:“你说,下五角雪的时候,你要向我许愿,现在下雪了,我都准备好了,你人呢?你出来啊?”
悲伤如月,似风,似雨,一见就燃。
他在废物前,整夜整夜的跪着。
一个大娘走到他跟前,“阿槿托我做的东西做好了。”
白墨辰,接过灰布包裹的物品,并未打开。
大娘说:“她问我,大娘,如果时常眼泪,鼻腔流血,还有什么法子治,我说,这就该问白大夫,她说,可我怕他担忧,她还说,她身体有什么煞香。”
白墨辰身子已僵硬发凉,原来少了一味药会变成毒药。
他放声大哭继而大笑。
大娘走开。
他打开包裹,一条金秋色手帕,上面绣着:唤我娘子可好。
他以为她死于火中。
他远离了这里,带着手帕,从少时有名成为江湖人人敬仰的医仙。
他知道了师父师弟死于皇帝手中。心中更是万般痛苦。
几年后,皇帝张榜求医仙,为十七公主治病,世人都知皇帝最宠爱的孩子便是十七公主。
白墨辰自语:是时候为师傅师弟报仇了。
他带一白狐面具,揭榜入宫,病榻上的人正是他心爱的木槿,她憔悴的只剩下皮包骨。
她朦朦胧胧看到有人看诊,虚弱的吼着:父皇,我只要我的白墨辰。这是她求她父皇多的一句话。
面具下的白墨辰目光似水火交加,眼底的柔情,又被仇恨遮住。
一夜的挣扎后,他决定医好她,欠师父师弟的,他拿命还。
皇帝趁治疗期间为她举办婚事。
皇帝说:“白墨辰要真心待你,凤鸾金顶流苏帐内定将你拦住。”
她出嫁那天,白墨辰躺在郊外为自己准备的棺材里,很快他的死训传遍江湖,人人门前挂着他最喜欢的金秋色丝绸来悼念他。
十七公主第一次看到这个世界。眼角眉梢都是笑意,轿突然停了下来,一辆牛车捆着一顶棺材,拦住了喜轿的去处。
风轻轻吹过,淡淡的药味飘到她的鼻翼,她嘴角一笑,世间绝色。
她下了轿,寻着味来到了棺材前,她哭了,只说了句:等我。
她回到轿上,轿子正路过棺材,她一把凤头钗深深刺进心脏。
后来,有人说,白墨辰和十七公主身葬一处。
也有人书,江湖敬仰医仙的人将他厚葬,世世受香火供奉。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