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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否感受到精神里某种未知的力量?|《月亮和六便士》

你是否感受到精神里某种未知的力量?|《月亮和六便士》

作者: 岳小鱼 | 来源:发表于2016-09-05 21:45 被阅读213次
创造亚当

许多年前,某个晚上,大概刚上初中,我无意中闲逛到一个荒园。四周一片黑暗,一片静寂,站在空旷的大地上,吹着清凉的晚风,自己突然遇到了一种奇异的感觉,感受到一种超脱了躯体的存在,自己的精神里有一种力量挣脱了身躯的束缚,获得了前所未有的自由,仿佛灵魂在风中摇曳。

那个时刻,那种感觉,我至今不会忘记。因为那是我第一次意识到自己的存在,自己精神的存在,在这个躯体里还有另一个“我”,而在此之前的十几年,自己只是单纯的活着,混混沌沌的活着。我想,这是我的自我意识觉醒的时刻。

这些听起来十分玄虚,但又是那么真实的存在。

当我读《月亮和六便士》时,让我突然想起了那个奇异的时刻,并越发确信,精神里确实存在一种未知的力量。

后印象派画家有三大巨匠,梵高,高更,塞尚。毛姆正是以高更为人物原型,写下了《月亮与六便士》。

思特里克兰德本来是一个股票经纪商,过着富足而平淡的生活,在40岁那年,突然抛弃家人断绝了与以前的联系,开始追求自己的艺术,先是到巴黎绘画,后来又到南太平洋的一个小岛,在那里,他找到了自己所追求的艺术,但最后他在疾病中死去,在他去世后多年,终于得到了世人的肯定。

为什么他会突然放弃已经拥有的一切而去追求自己的艺术?为什么他愿意放弃富足安逸的生活而甘愿忍受困苦?

四十岁,对于大多数平凡人,思想已归于沉寂,不再有高昂的热情和斗志,渐渐陷于安逸的生活之中,开始享受生活,但思特里克兰德毅然的抛弃了所有,去追求艺术,这是我们普通人无法理解也无法想象的。

思特里克兰德原本看起来是一个很平凡的人,作者开篇便说:“老实说,我刚刚认识他的时候,从来没注意到这个人有什么与众不同的地方。”就是这样一个看起来平凡的人,过着平凡的生活,突然有一天,他意识到了什么,一种精神上的未知的力量觉醒了,他意识到了自己所追求的是什么,自己想要过一种怎样的生活。

然后,他发生了彻底的改变。他变得自私,无情,刻薄,他根本不在乎别人的感受和对自己的看法,因为他对自己也毫不在乎,他不在乎生活的舒适与否,他也不在乎生死。他仿佛脱离了社会单独存在,他的灵魂也脱离了肉体,他只在乎自己的灵魂和精神世界。

“一个人可能完全不理会别人吗?”毛姆在书中自问,这同样是我的问题,“生活中无论什么事都是和别人息息相关,要想只为自己、孤零零地一个人活下去是个十分荒谬的想法。早晚有一天你会生病,会变得老态龙钟,到那时候你还得爬着回去找你的同伙。当你感到需要别人的安慰和同情的时候,你不羞愧吗?你现在要做的是一件根本不可能的事。你身上的人性早晚会渴望同其他的人建立联系的。”

当思特里克兰德听到这番话时,他只说:“去看看我的画吧。”

“你想到过死吗?”

“何必想到死?死有什么关系?”

在一瞬间,作者好像看到一个受折磨、炽热的灵魂正在追逐某种远非血肉之躯所能想象的伟大的东西,他瞥见的是对某种无法描述的事物的热烈追求。“我有一个奇怪的感觉,这一切不过是个外壳,我真正看到的是一个脱离了躯体的灵魂。”

因此,即使思特里克兰德有各种让人难以容忍的地方,但作者依旧认为他是伟大的,看着他,仿佛不是在看一个凡人,而是上帝赐予人类的圣光。

每个人都是不同的,每个人追求的生活也不相同。正如书名月亮和六便士,月亮象征着理想,六便士象征着现实。

大多数人遵循着这样轨迹度过一生:在学校为了一份满意的工作努力学习,毕业后找到一份合适的工作,再与一个合适的妻子结婚,然后静静看着孩子们长大,自己慢慢变老,最后一对夫妻告老引退,受到子孙敬爱,过着富足、体面的晚年。他们幸福的一生并未虚度,直到年寿很高,才告别人世。这一定是世间无数对夫妻的故事。

面对这种生活模式,毛姆说:它使人想到一条安静的小河,蜿蜒流过绿茸茸的牧场,与郁郁的树荫交相掩映,直到最后泻入烟波浩渺的大海中。但是大海却总是那么平静,总是沉默无言、声色不动,你会突然感到一种莫名的不安。我总觉得大多数人这样度过一生好像欠缺一点什么。我承认这种生活的社会价值,我也看到了它的井然有序的幸福,但我的血液里却有一种强烈的渴望,渴望一种更狂放不羁的旅途。这种安详宁静的快乐好像有一种叫我惊惧不安的东西。我的心渴望一种更加惊险的生活。

毛姆看到了自己内心深处的渴望,他本身也是一个不安分的人,他原来学医,后转而致力写作。毛姆很擅于剖析人的心理和人性,他常常站在旁观者的角度,审视自己和别人,冷静客观。毛姆能把一种感受、抽象的心理,用具象形容出来,就比如上面一段对生活模式的叙述,这一点让我常常很是敬佩。

一种生活方式一定比另一种更加优越吗?

重要的并不是怎样的生活方式,但不管过着怎样的生活,不应该只是为了六便士活着,自己总要意识到自己灵魂深处的某种渴望,被现实所压制的渴望,去追求自己真正想要的生活。

毛姆也是一个很好的讲故事的人,在书中插叙了两个和思特里克兰德相似的故事。

一个是关于一位医生的故事:他在医学上有着过人的才华,在这个事业上他本来将有飞黄腾达的前程,在某次跟随轮船出海时,当他看到亚历山大港,他毅然决定今后的日子他都要在亚历山大港度过,他抛弃了自己的前程,而在那里过着别人看来卑微贫苦的生活。

他说,当他看到这座阳光照耀下的白色城市,他的心境忽然发生了奇异的变化,好像是晴天响起的一声霹雳,好像得到了什么启示,他感到一阵狂喜,有一种取得无限自由的感觉,他感觉自己好像回到了老家。“别人爱怎么想怎么想,我才不在乎呢。做出这件事来的不是我,是我身体里一种远比我自己的意志更强大的力量。”

而他的同事则庆幸他的离开,因为发展的机会就都留给了自己,他的同事认为他糟蹋了自己。生活在自己喜欢的环境里,真的是糟蹋自己吗?“我想,这一切都取决于一个人如何看待生活的意义,取决于他认为对社会应尽什么义务,对自己有什么要求。”他很平凡,但他不是同样的伟大吗?

另一个是关于一位船长的故事。这个船长曾经和思特里克兰德很熟,当作者向他询问关于思特里克兰德的故事时,船长表示对他很同情,他说:“尽管我们两个人可能谁也不知道,我们寻求的却是同一种东西---美。把思特里克兰德俘获住的热情正同爱情一样,一点自由也不给他。使思特里克兰德着了迷的是一种创作欲,他热切地想创造出美来。这种激情叫他一刻也不能宁静,逼着他东奔西走。”

作者则很惊异,不知道船长怎么会了解思特里克兰德的想法和性格。船长讲述了自己的故事。他本来是在海军服役,退役后由于替他管理财务的人出了差错,一夜之间,他变得一文不名。然后,他决定到南太平洋的一个小岛上闯一条路,他就带着他的妻子艰难的开始了新的生活,现在,他已经拥有了一座种植园了。

他说:“从某一个角度讲,我也是个艺术家,我在自己身上也深深感到激励着他的那种热望。但是他的生活是绘画,我的却是生活。”

“世界上只有少数人能够最终达到自己的理想。我们的生活很单纯、很简朴。我们并不野心勃勃,如果说我们也有骄傲的话,那是因为在想到通过双手获得的劳动成果时的骄傲。我们对别人既不嫉妒,更不怀恨。我是个很幸福的人。”

作者不断在思索他的话,最后他说:你过着这样的生活,而且取得很大的成功,显然这不只需要坚强的意志,而且要有坚毅的性格。

又是什么支撑着他呢?

船长说是对上帝的信仰,要是不相信上帝他们早就迷途了。我想,上帝是一种寄托,本质上他们相信的是生活,相信自己内心深处对生活追求的热望。

思特里克兰德,医生,船长,看似他们是完全不同类型的人,过着不同的生活,但他们都遇到了精神里一种未知的力量,这种力量激励着他们去改变现状,去追求一种生命里真正渴望的东西。

小说的结局,作者又去拜访思特里克兰德的前妻,她仿佛忘记了她和她丈夫曾有过的所有嫌隙,而以伟大天才的未亡人自居,在自己家里装饰的画中,她真的理解了自己丈夫的精神世界了吗?毛姆看到了她的圆滑、虚伪、做作,“她用她那一对可爱的眼睛望着我,她的目光非常真挚,非常亲切,同二十多年以前完全一样,我有点儿怀疑她是不是在耍弄我。”

最终,伟大的归于伟大,尘埃的归于尘埃。

也许,不知在什么时候,自己会突然感受到精神里的某种力量,得到一些神启,做出一些改变,就像多年以前,自己曾感受到的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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