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某年二三月间，一个平平常常的日子，细蒙蒙的雨夹杂着雪雪花。纷纷地飘洒着大地，雪还没来得及停留，就消失的无影无踪。漫长的冬天看着就要过去，春天还会远吗？
在寒冷的冬天，雨雪交加街上行人很少，只有在半山腰的一座学校里有着热闹的景象。
他，高大的个子，眉清目秀的年轻小伙子，却悄悄的躲在角落，拿着黄色的瓷碗夹在腋下，一脸的浇愁，时不时的探出头看看操场上排着长长的队伍，他羡慕那些可以站在阳光下排着队等打饭的同学，拿着筷子敲着碗大声的吆喝，可以自由选择甲菜三角，乙菜一角五分，丙菜五分，三选一的伙食，他没得选。
他一直躲在墙角，直到操场上的同学们都散去才缓缓的踏出沉重的脚步，一步一步的朝着口粮走去！
在眼下的环境中他是自卑的。他们永远都是最后一个去拿“不要钱”就能吃的黑馒头的人。
他去的时候，总是期盼着菜盆子里还能剩点饭菜。
走近一看心又凉了，就剩五六个黑馍馍安静的躺在那里。穷书生的傲骨在饥饿面前瞬间就消失不见了！
四处张望，确定没有一人在食堂了，他拿起勺子跟着盆子边把残渣余漏一颗不剩的舀进碗里。
连汤汤水水都倒进碗里了！
就在这时，头顶上的雪冰块掉下来了，滴在了汤水里，他仰起头来，眼角湿润了，不知道是雪化成水打湿了他的眼角，还是本来就是他的眼泪。他静静的站在那里很久很久……
他接了一碗开水，还是坐在那个位置，一边吃着馍馍一边等着跟他一样的处境的她，这里是能看清楚她的最佳位置。
起先，他们之间只是用无声的目光进行交流。
他们是一个班里的同学，每次都是最后取饭，拿着属于自己的黑高粱馍馍。
他们没有约好时间取饭，大概是因为穷让他们相遇在同一时间。因为年轻而敏感的自尊心，等人都走完了，才出来拿走两个不体面的黑家伙。每天中午吃饭的时候能够看见她，成了他贫困潦倒里日子里的一丝丝甜。
她来了，同样的动作先到处看看四处瞧瞧，那自尊心在无人的空旷下显得更为谨慎小心。生怕突然闯出来人打破了这小心翼翼的最后防线。
她同样的拿着黑馍馍，蹑手蹑脚的在慌乱之中赶紧逃离。只有黑馍馍是能剩下的，想吃白馍馍菜汤都成了奢望。因为他们身无分文，五分钱的饭菜都吃不起……
后来，他们之间不再是用无声的目光交流。
“老师没收你的那本书叫什么名字？”
“红岩。”
她先开口了！
她心里也是自卑的，又很含蓄内敛。说话时不敢看着他。两只手端着碗抓的紧紧的，一只手扣着碗的边缘，大拇指来回拨动转着瓷碗，一直低着头跟他说话，像是在缓解内心的紧张不安。
那个年代的人，含蓄是与生俱来的高尚品质，克制，压抑，激动，紧张，羞涩腼腆的样子很迷人，让人心生爱恋。
“那本书要是老师还你了，能不能借我看一下。”
“能啊。”
两人会心一笑，那是他们第一次的有声交流。
雪花还在飘落，落在了彼此的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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