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叶黄了的时候（五）

高玉山虽然是我们庙坪的村主任，可是我却对他不感冒！尽管儿子考上大学之后，他对我的态度来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每次见了面都是笑容可掬，一副亲善的样子。

那天我从袁杰家出来，在岔路口碰到他，他就亲热得不得了，问长问短的:“看媳妇子去了？兰兰可是个好姑娘，她和你家文辉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多会办喜事啊？你可得啃声啊，咱们好好地给娃操办一下！”

我很不爽的告诉他，人家两个不谈了！

“怎么不谈了？是不是袁春兰的事情？咱们文辉哪点配不上她？这可不行，走，咱们找袁杰理论去！”

”理什么论？我有大学生儿子也不愁找不上儿媳妇！再说，现在是什么年代，也不兴什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况且春兰人家是名牌大学生，咱们总不能把人家的姑娘绑到咱家里去？孩子的事，他们自己去解决吧，不劳你主任大人操心！”

”你这说的什么话？不要说我是村主任，每一个村民的事都要关心呢。再说咱们什么关系，我怎么能不操心呢？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放心吧，咱们给文辉再找，找一个比袁家女子更好的姑娘！你不要煎熬，大学生找对象，花里面挑花哩，这事包在我身上！”

我知道他关心我儿子的事，不过是套话，而关心村民的话，其实就是说大话，是官话，也纯粹是屁话。庙坪人那一个还不知道他？！他自己的脑袋都让屎糊过了，把两个八十多岁的老人撇在破墙烂院的茅舍里，点着煤油灯度日，而他自己一家老婆孩子青堂瓦舍过着官老爷的生活，人人都在背后戳他的脊梁骨哩，他不过是靠荷花镇当副镇长的一个同学，占着位置混日子拿国家的工资罢了，哪儿知道村民的疾苦真真关心过村民的事！

心说，就凭你，能给我说个好媳妇子？说了也不要！

说起他的两个老人，也着实可怜！八十多岁的人，满头银发，佝偻着身子，还亲自操磨自己的生活。老太太爬锅抹灶，生一顿熟一顿，操持着他们两个的一日三餐。看着这一对破衣烂衫的耄耋老人，我常常暗自流泪、心酸不已！他们也含辛茹苦抓养了一场儿子，我听说他们曾经得了儿子的时候就像摘到了天上的星星一样欣喜，像心肝一样疼他，像宝贝一样宠他，没成想，老了老了，儿子竟像路人一样！

乡里乡亲、左邻右舍心怀善念的人，时不时拿点绵软的吃食去看望两个老人，或做上可口的饭菜时给去端上一点。而他们一手抓养大的儿子，却像仇人一样，从不去老人门上看一眼，更可怕的是，高玉山做为人子，躲父母就像躲瘟疫一样。为了防他老母亲去他们家串门，即便是人在家，也锁着门。

有一次，我去他那里办事，扣他的门，他半晌不开，以为他家里没有人，正准备给他打电话，他的门却吱呀一声开了，接着露出半个脑袋朝外张望，当他看见了我时，才尴尬地说:“我还以为是我妈呢！”

这样的儿子，给父母带来的是什么呢？是人前的屈辱，是心理的悲凉，是寒彻肺腑悔不当初的伤痛啊！

人留子孙以防老，草留根根望来年，天地循环，人都会从做子女，变成当父母，人都会老，如果人人都像高玉山一样，要儿子有什么用？！

做为村主任的高玉山，也并不为此而脸红，反倒常常吆三呵四在家里喝酒，我怀疑那些去他家喝酒的人不是有所蒙蔽就是坏了良心！前院的水不往后院流，他也会老，他也有儿，我断想，他现在虽然扯虎皮树大雕虎皮扬威，他不会有好下场的！

我自己虽然在各个方面与袁杰无法相比，无论是孝敬父母，还是教育子女上，可比高玉山却要强得多得多。我在父母身上，算不上孝子，也称得起一个顺子，我的晚年应该比他要好！我的儿子是堂堂一本大学生，是高素质的人才，哪能与他初中辍学走后门送去当兵的儿子相提并论！

人这一辈子，年轻时候比学业，中年时期比事业，老年了就是比儿女！无论你是干什么的，你的位置有多高，你有多富有，如果你的儿女不成器，儿女对你不孝顺，那你的位置，你的成就，你的财富屁都不顶！你不是活在抑郁当中，就是地狱之中，虽生犹死。

这个高玉山不当人子，也不关心村里的事，门路上的事却是相当开，他通过他当镇长的同学，和镇党委书记以及荷花镇稍微有点权力的干部都套上了近乎。因此，他有恃无恐，强取豪夺，完全就是一个土皇帝。

全村好多人知道，他利用手中权利把多少亩退耕还林的林地，退耕还草的苜蓿地划到了自己名下，每年剥夺政府给村民的退耕还林、退耕还草补贴数万元据为己有；他伙同村长和文书，把全村的“121”母亲水窖用砖私分，却给他们自己盖起了一砖到顶的上房……他这种赤裸裸的抢劫行为直到他在荷花镇当副镇长的同学倒台之后，在全村人的声讨声中下台而收手。当然，这是后话。

实际上，高玉山最不要脸，最让全村人不齿的是他像个畜生，他睡女人就像六月里发情的公狗一样疯狂。据说村里稍微有点姿色的女人他都睡遍了，他甚至于把他一个风韵犹在的婶娘和一个远方待字闺中娇媚有致的姑姑都没有放过。

他那个姑姑正是妙龄少女，他不管辈分，也不管她已经许人，小恩小惠勾搭成奸。他那个奶奶发现女儿未婚先孕，着急赶忙让婆家接走，结果四个月就生了娃，女婿拿着点心去请丈人家，一脸嘲弄地对丈母娘说 :“你女孩儿能啊，出嫁四个月就能生娃，生的娃还像你们的高主任！”老太太羞得差点跳了井。

全村不是榆木脑瓜的人都知道他的事，只是事不关己的，只在背地里唾骂而已。至于利益上的事，落到每户头上损失不大，也碍于情面，碍于他们高家户大，考虑到以后还要在村里生活，采取了息事宁人的态度。

我厌恶这种披着人皮的东西，很少跟他打交道，那天在岔路口只敷衍了几句，就快速地离开了。心里说，我儿子当然要花里面挑花哩，可是挑哪里的花，挑哪只花也用不着你来操心，你骚的哪门子情，皇帝不急太监急的，真是！

当然，我很急！眼看左邻右舍和文辉一般大的，孩子都上幼儿园了，看见人家爷爷奶奶手挽着孙子眉开眼笑的样子，我的心都痒痒。

心痒，想抱孙子是真的，重要的是想趁我们老两口身体还硬朗，帮衬着给儿子把娃带大。雇保姆我们不放心，更何况，雇人那是需要钱的！我知道一个月嫂动辄八九千上万的，保姆也得三四千、四五千。想我这个家庭，儿子上个大学就已经捉襟见肘，很不容易了，而儿子还要买房，要结婚！以后在城市里生活，不像农村，那是每天都要花钱的！要紧的是，雇来的人谁知道那心数咋样？万一那雇来的人心术不正作践我孙子咋办？电视上不是常有这样的情况播报么！话说回来，即使遇上个好样的，她能像我们老两口一样细心呵护我孙子吗？再说了，我歪好是个老师，多少懂得些教育，我可以教孙子，我能够给孙子唱儿歌、念诗、讲故事、讲童话，不会的我还可以学，我会让孙子在轻松愉快的环境中成长，我要让我的孙子轻松地长愉快地飞，我要让他成为一个身体健康心理健全的人，我要让他成为一个阳光饱满富含爱心懂得感恩的人！

你看这，人上几岁年龄，就有点不着调，媳妇子还没有呢，已经记挂孙子了！

唉，这可怎么办啊？到哪儿找一个像春兰一样好的姑娘呢？

我不是有左邻右舍亲戚朋友吗？难道离了袁杰我就不寻媳妇子了？

于是乎，在我的大肆活动下，一个又一个姑娘的电话、qq、微信，照片、甚至视频发到了我手机上，我加了诸如: 你大妗子的娘家侄女，在银城一家医院里当大夫；县城你王叔的外甥女，在铁都一中当老师；隔壁你张叔的姑娘，在兰大上研究生……然后一个一个又发给儿子……

“不行不行都不行！啊呀爸，你就省省心，别瞎忙乎了，我自己的事，我自己能打理！”

当我发去的人选一个又一个被儿子驳回的时候，儿子的工作却意外地有了着落，这是最重要的，儿子有了好工作，不愁找不上媳妇子！

在这档口，高玉山却跑来告诉我，他给我家文辉说了个媳妇，他媳妇子的同学，一个叫文倩的漂亮川妹子。“啊呀，文辉、文倩，你看就是世凑意的一对儿！文辉分在了省会银城，还是教育行政部门，那只有文倩才配得上咱文辉，你放心，比她袁春兰强一百倍！”这个高玉山，他哪里也知道我家文辉分在了银城的教育行政部门。

(全文十节，余下四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