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小时候因为姊妹多,作为老大的我就被父母送到姥姥家,一直到初中才离开那里。所以,我印象中的老家就是姥姥家。
又是很长时间没回过老家了。多长时间也记不清了,因为不像纪念日那样需要有仪式感,得提前准备,早早的把日期想法都准备好了。回老家有时候想起来就去看看,有时候临时有事不去的情况也很多。
平时工作忙,总是把回老家的事一推再推,再加上从来没听姥姥说过要我去看她,虽然她每次见了我总是欢天喜地的。就好像能随时把她想起,又随时能把她忘掉,她都毫无怨言,不会给你一丁点心理负担。前几天,母亲要我开车送她去姥姥家看看。我很高兴,又可以回到日思夜想却很少去的老家了,可以见到我想见的人了。
去村里的公路曲曲折折的,快到村里的时候,公路突然被一座民房拦腰挡住,只好从房子西边蜿蜒绕过。听说这是修路时遇到了钉子户,人家死活不搬,路才成了现在这样子。
村子比原来大了不少,房子都盖到公路边上来了。车开进村里,才发现村里的街道不是直的,经常有几间房子突然凸出出来,占了街道的一部分。
街上仍然有小卖铺,小卖铺的房子还是矮矮的,门口支着一个小摊子,上面放着糖果、玩具、烟酒、还有一些日常百货……,我远远地看到胡同口有个人,走进一看,是妗子在那里买馍馍。妗子家有馍馍房,二十年前她就在那个胡同口卖馍馍,那是妗子很年轻,说话声音特别响亮,是村子里的致富能手,现在她头发白了,脸上长出了皱纹。她笑着跟我们打招呼,让我们快进家,说姥姥在家等着哩。
姥姥家在一个长胡同里边,那个胡同折了三折,姥姥家正位于这三段中间那一段。起初一段很宽,中间很窄,最后一段又变宽了。我们把车停在头一段的路边上,就走着去姥姥家。转过弯,就看到窄窄的一截小胡同,两边房子,有的门对门。我记得小时候在姥姥家,每到吃饭的时候,每家每户都端着碗,蹲在家门口,边吃边唠嗑。那时,母亲来接我的时候,对门的那个强壮男人就会大声取笑说:“大白菜又来了”。因为父亲村里的人大多靠种白菜为生,姥姥村里同一个胡同的人都说母亲嫁到大白菜村去了。
姥姥家的院子一点也没变,鸡笼、门前的石榴树、快要坍塌的小南屋,还有机井、甚至井旁边洗衣服的大盆,还都在原地。我走到北屋,感觉也是一样,没什么变化,墙上挂的镜框,还有我小时候扎着一个朝天辫的照片、玻璃中堂、大木头条机、木头方桌,桌子上总是散乱地摆放着各种东西,茶杯、碗、零食…,客厅里有一张床,是舅舅的,里屋是姥姥的床,被子照例不叠,上面还卧着一只花猫,在被子上、猫的面前摆着一小碗猫食。地上摆放着锅、碗,各种米面,还有凳子,都各种形态歪斜着放在地上。我们去的时候,舅舅正好在家。舅舅小的时候因为发烧,一只手一只脚残疾了,五十多了还没结婚成家。舅舅见到我们,高兴的不知道怎么样了,他把梯子放到小南屋墙上,很利落地爬了上去。我看到他那样子,害怕得不行,生怕他掉下来。舅舅一边在屋顶上走着,一边说,这里晒着大枣,我给你们拿回去吃。看到他高兴的样子,我就觉得他很可怜,舍不得要他的枣。可是不要,舅舅就会伤心。等舅舅把枣运下屋来,我就装到塑料袋里一些。舅舅见了,才开心地笑了。
姥姥在里屋住,靠窗的地方,还有一个铁笼子,那是小猫的家。母亲一进屋就嚷:“怎么又把铁笼子弄进来了,也不嫌脏吗,上次不是搬出去了?”姥姥听了,也不反驳,只是笑。
这时,舅舅从西边小屋里搬来一个西瓜。我知道姥姥家有了西瓜也不舍得吃,总是藏起来,就赶紧说:“不吃,也不饿,放起来吧!”谁知舅舅根本不听,拿起大刀,把整个西瓜都切了,摆满了一桌子。我只好拿了一块吃起来。母亲边吃边说:“你看你,他们在县城里都不稀罕这个,留着你自己吃吧,还越说越带劲,都切喽,这些吃不了就仍了。”
到了做饭的时候,姥姥就让舅舅去集上买肉。她自己就把锅坐到炉子上。母亲突然发现姥姥的玉镯不在了,问姥姥为什么没戴着。姥姥也很生气地说:“这个老梁家,说拿去看看,就不给拿回来了”母亲生气地说:“什么看看,时间长了,都忘了,她就不给了!”姥姥不说话了,坐在炉子边上生闷气。
一会儿,大舅来了,母亲就把我们带来的熟肉、熟菜摆出来。大舅说:“哎呀,好长时间没吃肉了,听说这猪肚二十多一斤呀,今天得喝二两。”说着就拉凳子坐下,自己吃起来了。姥姥看着大舅吃得香,只是笑,回头继续做饭去了。
母亲每次去姥姥家的时候,总是把姥姥家的旧衣服、旧床单都洗一遍,院子里铁绳上都挂满了。看着这些迎风飘舞的衣服床单,我莫名的感到一种悲壮的意味。
傍晚的时候,该回家了。姥姥照例跟着我们走了很远,送出胡同口。我们走出很远,把头探出车窗,还看到姥姥向我们挥手,就像小时候每次我回家的时候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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