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棍儿……冰棍儿……卖冰棍咯!
这熟悉的声音仿佛又从那棵郁郁葱葱的杨桃树底下传来,炎炎夏日,这叫卖声足矣让人们解去一半的暑意!
从记事开始,这样的叫卖声就充满了我的整个童年!叫卖冰棍的是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大爷,我们并不知道他的名字,但因为他大把年纪了都没有成家,村里的老大娘们便叫他“老光棍”,我们小孩子出于对长辈的“尊敬”也跟着叫“光棍大爷”,每次喊完,他都会故作生气的说我们太调皮,而小小的我们却总是乐此不疲,在旁边“咯吱咯吱”的笑。
“光棍大爷”很神秘,他只在每年的夏天出现。且每年的装扮大抵一个样,头上戴着一顶竹子编织的斗笠,裹在斗笠里的便是他满头的银发,斗笠下边则是一张满是皱纹的面孔,他常穿浅蓝或者浅白色的长衬衫,许是为了防晒的缘故吧,而脚底下永远都是一双肉色的橡胶凉拖。
夏日的清晨,早饭过后,“光棍大爷”就会开始挑着他的“家当”徒步去镇上进货,进货地点是一家冰棍老作坊,进完货再挑回家,吃过午饭,在日头最毒的时候,开始他一天的行程。
每到晌午十分,“冰棍儿……冰棍儿……卖冰棍咯!”这熟悉的声音都会从远处传来,我们总是“不见其人先闻其声”,但多不出两分钟“光棍大爷”便会挑着他的“家当”,出现在那棵郁郁葱葱的杨桃树下。
他的叫卖声就如同“暗号”一般,聚集了村里大大小小的伙伴。我们围在他那两个精致的大竹框边上,兴奋的翻着框里的东西,叽叽喳喳的叫着:“光棍大爷,我要这个,我要那个……”,而他根本顾不上擦去脸上的汗珠,也顾不上多喘口气儿,就忙着开始招呼他的“小客人”。
“光棍大爷”的“家当”十分讲究,左边的竹框里装着一个白色泡沫箱,泡沫箱外面裹着层厚厚的棉被,箱子里面用三层袋子装着大小不一的冰块,冰块中间才放着冰棍儿,他每层袋子都会打一个结。右边的竹框里装的是一个大口的水壶,里面只有很少的冰块,水壶是专门用来放雪糕儿的,因为雪糕走不了多远就会融化,品相不好就难卖出去了。两个框缝隙间塞着各种零食,有萝卜丝、唐僧肉、卫龙、麦丽素、杨梅、橄榄、清明豆……。
“光棍大爷”一层一层的解开袋子,最后一层掀开时冷气儿直冒。袋子里装的最多的是老冰棍,还有什么绿豆沙,红豆沙,但我们唯独对老冰棍情有独钟,因为老冰棍有奶香味和糖味,口感爽滑,怎么也吃不腻;相对于绿豆沙和红豆沙,对于小孩儿来说是真“讨厌”,舔起来总有种异物感;我们不是不爱吃雪糕,而是它太过奢侈了,老冰棍一根五毛,雪糕一块到三块不等,吃了一根雪糕未来的几天只有在边上流口水的份了,年纪虽小,但心里还是有小算盘的。
“光棍大爷”怕我们把他的冰棍儿翻坏,我们只能在边上指着要哪个,然后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人多的时候他总是笑呵呵的说:“不急不急,还有还有,一个个来”,他越说,我们就叫的越大声,有时捣乱也是一种乐趣。
我们买完后,并没有马上回家,而是蹲坐在树底下开始慢慢享受这一天中最“凉快”的时刻。我们每个人都埋头认真的小心翼翼的舔着老冰棍快滴下的汁水,天气炎热,小嘴舔得了这头,那头又开始融化了,只能一只手盛着滴下的汁水,一只手不停的往嘴巴里送,最后吃的小嘴巴和手都满是冰水。
此刻,“光棍大爷”就坐在他那双肉色的凉拖上,抽着他的红梅牌香烟,静静的看着我们享用他的“老冰棍儿”。
一卷烟的功夫过去了,就该起身向下一个村庄出发了,这样的村庄他每天大约要走七八个,有时冰棍儿卖完了就提前回去。
那时候觉得“光棍大爷”挺可怜的。一个人到老了,无儿无女。在炎热的夏天要走上那么远的路去卖冰棍,几毛几毛的积攒着;到秋收的季节还要去帮别人家收割稻子,只为了用劳动来换取他一年的口粮。
有时,村里的小孩儿要是不听话时,大人们便会吓唬他们“要是不乖的话就把你放进卖冰棍儿老头的大框里抓走”;小孩儿要是不好好念书的话,大人们会骂“你现在不好好读书,以后就会像那个卖冰棍儿的老头那样”;小孩要是不好好吃饭的话,大人们也会说“都是那个老光棍,卖那些零食让孩子都吃饱了”……。
这些话,他们有时也会当着“光棍大爷”的面说,可能是觉得没有回避的必要吧!然而,“光棍大爷”却满不在乎,继续热情的招呼他的小客人们。
有一年夏天,“光棍大爷”继续着他的叫卖,但不同的是以前一向精明的他,那一年却频繁的给我们找错钱,几毛钱都能找错,有时多了有的孩子会还给他,有的不会,但少了的话却一定会理直气壮的叫他给,有时被骗了也毫不知道。
这样的状况多了之后,小孩子们就给他取了个“薯大爷”的外号,意思是笨的像番薯一样。不过,每次他听了都笑呵呵的,似乎对这个称呼他更满意些。
直到那年夏天快结束时,“光棍大爷”突然对我们说:“娃娃们,大爷明天不来了,以后都不来了,我老喽,走不动了”。
是啊,“光棍大爷”已经很老了,他用他的两条腿挑着他的老冰棍儿,走着走着,直到走不动了,我们也就长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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