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叔辈(三)

作者: 无言筒 | 来源:发表于2019-03-03 00:00 被阅读5次

    理叔家贫,加之他这个青壮劳动力瘫痪,真是雪上加霜,又似屋漏偏逢连夜雨,船破又遇打头风,

    理叔家饭都没得吃,分得两担稻谷是一年的口粮,为了应付三百六十五天一日三餐,便变卖一担稻谷,用变卖稻谷的钱买更多的萝卜或红薯干掺在一起增加份量来填充肚子。

    理叔瘫痪在床时集体化已解体,各地都施行了分田到户,好在理叔的姐姐就嫁在本村,一路帮衬周济,照看田地庄稼,不至于断粮断饮。

    理叔再遭此难,心里想的是怎样再次站起来,既使行动不便,至少不需要老母喂饭也是好的。

    他每天用那双不太灵活的双手按摩腿部,反复伸屈膝关节,用自酿的米酒泡的草药涂抹再按摩,正因为存内心强大的信念支撑和自我按摩治疗,命运之神透过土墙壁缝给他又一丝希望之光。

    凡八年,竟然可以自已下床了,靠着两只四方板凳,屁股坐上去,一前一后挪动板凳从而达到移步前行的目的。

    理爷终于觉得自已不是个废人,可以坐在土灶台前烧火帮助老母做饭,也可以在屋前空地上坐着照看晾晒的稻谷,拿根竹竿驱赶前来偷吃的鸡鸭和鸟儿,理叔也是个有用的人儿。

    理叔本来就是个有用的人,那些个嫂子婶儿常带孩儿孙辈前来串门聊天,理叔便用根竹棍在地面划拉教小孩他(她)们认字算数,有上学堂的娃儿题目做不出来,理叔乐得当个没有工资没有报酬的老师给他们指导解答。

    当然嫂子婶儿也对理叔照顾有加,陪理叔聊天解闷给理叔纳个鞋垫织个手套钉个扣子缝个补丁什么的,也拿合适的旧衣服征求理叔的意见,理叔答应,她们才拿过来送给理叔,理叔不答应,她们也不勉强,以免伤理叔的自尊。

    又三年,理叔终于摆脱了靠小板凳支撑的日子,可以拄个拐步履蹒跚地挪步活动,命运之神再次向理叔露出笑脸,理叔又可以做饭洗碗扫地之类的活计了。

    只是经此劫难,理叔的手和脚有点萎缩,只有一点肉皮儿包裹着骨头突兀着青筋和血管,他既使有心却再也没有侍弄庄稼的气力了!

    理叔的姐姐干农活时把三四岁的女儿放在理叔家,理叔就担当起照看甥女的重任,他使出全身的本事来,唱唱歌,扣着手指头教甥女算数,比比划划让甥女识字,甥女咿咿呀呀也给理叔无限的寄托与乐趣。

    日子似乎平静而美好就这样平平淡淡中一晃而过。

    理叔家的房子是土砖垒成,已有些年头,四处漏风,墙壁裂缝四处可见,甚至有点倾斜的迹象,老鼠在地基上钻洞安家,土蜂在墙上蛀孔生活,麻雀在瓦楞中搭窝,蝙蝠在墙洞里潜伏,理叔说这些精灵是怕咱孤单寂寞来陪伴咱的,这是个热闹的幸福的大家庭。

    然而,这个貌似幸福的大家庭却在潜伏着一场更大的危机更彻底的灾难。

    那年秋收时节,有一带孩嫂子在理叔家串门闲坐听到秋风乍起,理叔家的房子似乎有吱吱嘎嘎的声音,那带孩嫂子马上拉着孩子走出理叔的屋子,边走边说理叔快走,房子有危险。

    理叔坐在门槛上应声说开什么玩笑呢,房子要倒也不会是今天,说罢果真听得房子吱吱咯咯响,理叔本可以挪几步便离开房子。

    但他看到老母亲在里屋床上给甥女穿衣服,顾不得许多,拐杖也不要了,似乎手脚也利索了,快步走进去。

    就在刹那间瓦片纷纷坠落,理叔把甥女老母按住棉被裹上,自已再俯身压住保护,房子轰的一声塌了,腾起的尘土飞扬笼罩了一切——理叔的欢乐痛苦幸福还有他不甘的灵魂都随尘土升腾而去。

    当乡亲们赶来扒开残垣断壁,掀开瓦砾砖砄时,只见理叔伏在棉被上,棉被下是他的老母亲,老母亲下面是吓得哇哇大哭的小甥女,理叔用他自已的身体保护了母亲和甥女,他自已的头几乎被砸成个扁柿饼。

    可怜的理叔从此脱离了苦海幸福地去了遥远的天国,但愿那里他能健步如飞潇洒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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