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种人,缚鸡之力没有,但会扯蛋。比如我小舅。自我意识强大,张嘴间樯橹灰飞烟灭。我说小舅你是魔王。
小舅二指夹烟,噗的喷个烟圈,眼神高冷。
“我不是魔王。我是圣王。”
“舅,烟灭了!”
“唉唉,尼玛。你不早说,烫死老子了!”
我小舅成都人,一口茶一个段子,远讲盘古,近讲菜价,上知银河系,下晓光头强。这种人,我怕。
小舅说你要有我一半能讲,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你也可以。
我手握方向盘,心里骂道:“太他妈能吹了!一个走神又略掉了一个红灯。”六分,两百。舅,钱你给吗?
“小舅没钱!”
小舅是穷,但会装逼。皮衣墨镜,大金链子。外面三十度高温,他拍拍肩膀上的头皮屑,这点温度算个毛,想当年……。
小舅的当年很远。我不爱听。一脸嫌弃。小舅话锋一转,“这个桃酥好吃,文殊院你晓得撒。哥佬官昨天排了两个小时才买到。来来整一块。”
不吃。
能吹是本事。天上地下,东西南北。小的吹大,大的吹小。死人都能给你吹活了,你信不?
07年春天,小舅去昆明开茶馆。走前拜关公,立壮志,势将吹牛文化洒满滇西北。小舅以为自己星星之火,滚热烫手,滴下去,马上燎原。
07年夏天,小舅被抓。家人赶去,警察问这是你家人?
小舅娘点头称是。
“这也太他妈大胆了。音响喇叭、超大屏幕,小广告贴满一条街。放小泽玛利亚、放苍井空,欧美日韩应有尽有。”
小舅娘听得一头雾水?小泽玛利亚是谁?苍井空又是谁?她只知道关门放狗。
关系拖尽,精力耗完。小舅落个劳教半年。
该!我妈说。恨铁不成钢。
可小舅不是钢。他说自己是金箍棒。一棒敲碎世间苟且,一棒挥出人间美满。小舅娘指着鼻子骂:你是瓜娃子蛮?
小舅颔首微笑,不答不说。大金链子、皮衣墨镜将滇西北的阳光反射,放大,射的人眼睁不开。那时我很小,觉得小舅伟岸牛逼。后来入得社会,方知如小舅这般,称其为傻逼也不是不可以的。
小舅娘心死离家,留书一封,上写一字:离!
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到如今,小舅枯荣多年,一直单身。他说他是单身贵族,殊不知对于单身,还有种称呼叫单身狗。
可是,我不告诉你,就不告诉你。滴哩哩滴哩哩滴哩滴哩哩。
谁他妈让你瞎吹牛。西区公交站到顺江小区,2公里路,6个红绿灯。我他妈听你吹牛,慌神间闯了两个。
小舅说哥佬官带你去金堂吃橙子,巴适得板。
小舅说文殊院那边有个桃酥,生意好的开板。哥佬官每次去都要排两个小时才买得到。
小舅说哥佬官上次去新津打麻将,嗨呀,耍的只高兴。那条河,你晓得撒……河边上有个临江茶馆,你晓得撒……哎呀,二楼上,风景好哦,你晓得撒……
“我晓得个锤子!”我望着前面的十字口,心里默默的回答。
小舅的朋友说,你小舅,神人也!喔唷,只厉害。
我哼哼,心道:我小舅,神经病也!
我言语不敬,say say sorry!小舅不记仇,看我发牢骚,一笑了之。清早六点,你去文殊院门口,有个桃酥店。黑衣墨镜、大金链子,不要不好意思。走过去,打个招呼:“文明,是你嗦。这么早又来给你侄儿买桃酥啊?”
我保证、肯定、确定他会拉着你说:哎呀,哥佬官是你嗦。我给你摆嘛。文殊院这家桃酥店,喔唷,这桃酥味道,巴士的板。要排两个小时才买的到哦。来来,站我前面来,插个队……哦对了,哥佬官,你是哪个哦?咋晓得我得名字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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