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客

作者: 明日空想家 | 来源:发表于2020-07-07 23:31 被阅读0次

    1

    “对酒当歌,人生几何!”

    黄昏,高瞻拿起他的酒壶,他从中喝了一小口的酒。品尝过酒的醇香后,他又继续在他家后院磨他的刀。他的刀是雪亮的,可是却已经很久没用了。

    他是一个刀客,这年头刀客的日子不好过啊!又要忠于侠义,又要养家糊口。虽说他在方圆百里小有名气,却依然不能让他过得自在。

    因为他没钱!

    他酒壶中的酒也见了底,“何以解忧?”他摇了摇头,又继续磨他的刀。

    这时前院有了敲门的声音。

    已经重重地敲击了三下了。

    “大哥,有单子接了。”高三章兴冲冲地从前院跑来,很是高兴地说。

    听了这话,高瞻磨刀的动作突然顿住了。

    2

    高瞻徐徐地从后院走进他招待客人的厅堂。

    来客开门见山地说:“我想请你杀一个人。”

    “哦!买凶杀人?你应该去找杀手才对,我可是一个刀客。”高瞻说。

    “你的确是一个刀客,可同时你也是一个刺客。不是吗?”

    高瞻毫不惊讶地说:“看来你知道的还不少。”

    “前几年你以你刀客的身份作为掩护,可是刺杀了不少的人啊!”

    “你也说了,那是前几年的事……”

    “可你骨子里的血从未冷却。”来客不给高瞻多说的机会,“这几年你为了你的女人甘愿做一个真正的刀客,可你看看,你这几年过的都是些什么日子。虽有名气,却招人排挤,最后无单可接。就算你自己不在乎,可你的女人和孩子呢?你总不希望他们一直都陪你过着每天都吃不饱的生活吧?!”

    来客在高瞻家里看了看,接着从怀里拿了锭银子放在旁边的桌上,“我听说你的孩子也才刚出生不久,这一锭银子,聊表心意,不成敬意。”

    高瞻扫了一眼那锭银子后问:“那么你想请我去杀谁呢?”

    “月下逢,倾心。”

    3

    听到倾心这个名字,高瞻挑了挑眉。

    “怎么?有难处?”

    “没有。”

    “那就好。”

    “只是这价格可不低。”

    “这是当然。”

    少许时间后,两人谈好了价钱。

    高瞻提醒道:“别忘了交付订金。”

    “我知道你这儿的规矩,明儿我就把这订金给你送来。”来客拱了拱手说:

    “告辞!”

    4

    “大哥,”待来客走后,高三章很不理解地对高瞻说,“你怎么能接这个单子啊!”

    “为什么不能接?”

    “他要杀的可是倾心姑娘啊!”

    “倾心又如何?就因为你和我为她倾心?”

    “大哥!这难道还不够吗?”

    “不够。”

    高三章知道高瞻口中的不够是什么意思,他也清楚再争论下去也无法改变高瞻接下单子的事实,于是他很是伤心地坐在旁边,默默地想着今天是个比较特殊的日子。

    高瞻看穿了他的心思,“走吧!我们去月下逢。”

    高三章先是眼前一亮,后又失望地回答说:“可是我们没钱。”

    高瞻指着放在桌上的那锭银子说:

    “谁说我们没钱。”

    5

    月下逢。

    高瞻就这样饮着酒,他眼中只有酒,而对于其他的花红,他只不过是匆匆地一瞥,再无然后。

    高三章心情比刚刚好了不少,他也等待着,等待倾心姑娘的出现。只有那每月十五圆月之时,倾心姑娘才会在楼台上弹奏,但今天,正是本月的十五。此时,外面的圆月已经高高升起,可倾心姑娘却迟迟未现。

    高瞻喝完他杯中的最后一滴酒说:“走吧!”

    高三章恳求道:“大哥,再等等好吧!”

    “好吧!”高瞻看着被他饮尽的酒壶,早晓得就少喝一口,也许还能多撑一会。无酒,上方的楼台又无人,太过无趣。若不是因为高三章执拗…无酒寂寞啊!

    楼下的人也都等得有些不耐,其中一人说:

    “倾心姑娘怎么还不出来?这都月上高空了,以往可从没出现这种情况。”

    又有一个瘦瘦的人说:“你们说倾心姑娘不是病了吧?!”

    旁边人都纷纷指责瘦瘦的那人说:

    “你小子说什么呢?”

    “会不会说话啊你?”

    瘦瘦的那人陪笑道:“我这不是关心倾心姑娘吗?”

    月下逢的主人是一个胖胖的女人,她走到楼台上边,人们的目光都移到了她的身上。她长得并不好看。若在平时,是不会有什么人将目光放在她的身上的,可是这会不同,因为人们都希望听到她那句“有请我们的倾心姑娘上场”。

    胖女人拿着一把团扇对下面的人娇声地说:“哎哟各位,真是不巧,我们的倾心姑娘刚刚被一个大人物给包下了,今天是来不了了,实在是抱歉!”

    人们闹了起来。

    但在胖女人的安抚下也很快地平息了下来。

    高三章很失落,为了等这一天他可是等了三个月,本以为可以见到倾心姑娘了,可却发生了这种事。他隐隐听见包下倾心姑娘的是个当官的,而且官职不小。又想到黄昏时分高瞻答应接下杀倾心的单子,他更是失落了。

    “走了。”高瞻说。

    高三章忽地抬起头问:“大哥,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高瞻的嘴颤了颤,忽的转身向着门外走去,他背对着高三章说:“走了。”

    6

    “夫人,老爷又去了月下逢,听说还花重金包下了月下逢的一个歌妓。”

    “那个歌妓叫倾心是吧!”

    “这……”

    “我问你话呢?”夫人很是愤怒地说。

    “是!”

    “今天是十五,我记得每月的十五都是倾心在楼台上表演的日子。”夫人冷冷地说,“我说你今天怎么这么勤快地跑回来报信,合着是老爷的所作所为碍着你了啊!”

    “夫人,小的错了。”

    “哼!你们这群男人,看见漂亮的女人就迈不开腿。”夫人说完,又问身后那刚到不久的人:“事儿办得怎么样了?”

    那人答:

    “已经办好了,朱夫人。”

    7

    “夫君真舍得去杀倾心姑娘?”夜里,林娴问。

    高瞻往嘴里灌了一口酒说:“有什么舍得不舍得的。”

    “倾心姑娘的面貌我也曾见过,我见犹怜,更别说你们这群男人了。夫君下得去手吗?”

    高瞻说:“她的确是一个倾尽全城也为之痴迷的女人,很多多情的男人为之痴迷。但哪个男人不多情呢?若是有可能我也不愿提着刀去杀她。”

    “夫君这是下定决心要杀倾心姑娘了?”

    “无奈之举……”高瞻抬起头,和林娴的目光撞到了一起。

    8

    次日正午,高三章月下逢门口来回踱步,他想进去,可他听说,倾心姑娘又被那个当官的给包下了。不管怎样他都是无法见到倾心姑娘的。这是他平生第一次那么的恨当官的,却又无可奈何。

    见不到倾心姑娘就没办法救她。这件事又不能告诉别人,告诉别人反而会害了大哥。大哥要保,倾心姑娘要救,他突然觉得他陷入了两难的困境。

    于是他去喝了酒。

    “三章,好多天都没见你出来喝酒呢?”

    “这还用说,准是他哥没钱给他呗!”

    大家伙笑笑,高三章却一个人闷闷地喝了一大口酒。

    “三章,今儿这是怎么了?这不像你耶?!”

    “别问了,喝酒。”高三章举着酒壶,又是一大口酒喝进肚里。

    这中午高三章喝了许多的酒,也说了许多的话,他踉踉跄跄地回到了家,倒头便睡着了。

    也不知什么时辰,高三章听到外面有了争吵的声音。那是他大哥和大嫂在争吵,吵些什么他迷迷糊糊中也听不太清。

    高三章醒了过来,口干得厉害,他爬起来往嘴里灌了几口水,这才好些。他的头还有些疼,而外边也根本没有什么争吵的声音,传来的却是阵阵磨刀声。

    高三章捏了捏自己的眉心,出门就看见高瞻在院子里磨刀。高瞻的脸上看不出喜怒,但这阵阵的磨刀声却让高三章不由地紧张起来。

    高三章唤了声:“大哥!”

    “醒了。”高瞻往嘴里倒了一小口酒,然后他猛然将嘴里的酒喷到他的刀上,不紧不慢地用他早已准备好的布条在刀上慢慢地擦拭起来。

    “今晚就要去?”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恐夜长梦多。”

    得到高瞻确切的回答,高三章心里有股滋味很是难受,他恨不得一醉不醒。

    “我有种不好的预感,这心里也是忐忑不定。”高瞻指了指身旁的包袱,“这包袱里面有五十两银子,你带上泮儿在十里外的客栈等我,如果今夜我没去找你们,那你们也不必在等我了。”

    “嫂嫂呢?”

    高瞻迟疑片刻后说:“她你不必管,你只需要照顾好泮儿就行了。”

    “大哥,能不去吗?”

    高瞻忽地抬头看向了他,两兄弟目光相接,他知道,高瞻不论如何是要去的,只是眼中藏着些无奈。

    为何无奈,高三章不得而知。

    “大哥,我……”

    “照顾好泮儿。”高瞻没让他说下去。

    说完这话,高瞻就将刀收了起来,从后门走了出去。

    “我想说的是,我酒后好像说了些不该说的话。”高三章为高瞻略微担心,但高三章转而又想:“大哥身手那么好,就凭他们哪是大哥的对手?我这是瞎担心。”

    9

    月下逢。

    高瞻喝了一杯又一杯酒,喝到最后他已完全不知东西。

    他醉了。

    他右手握着刀,左手拿着酒壶。他仰头,酒从酒壶中进入他的嘴,他的喉咙,一股辛辣,满腔热血,全都流进他的肚子里。

    “天生吾徒有俊才,千金散尽还复来。

    钟鼓玉帛岂足贵,但愿长醉不用醒。

    古来圣贤皆死尽,唯有饮者留其名。”

    豪迈的诗从他嘴里吐出,他也不记得这是从哪听来的了,反正能记得的也就这几句了。

    他的酒壶里已经滴不出来一滴酒了,他却大声地笑着说:“惜樽空,惜樽空。哈哈!哈哈!”

    他在这月下逢耍酒疯,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旁边的人也是见怪不怪。但还是说着他怎么老是耍酒疯,而且胖女人也不轰他出去的话。

    他起身,跌跌撞撞地朝月下逢后面的院子走去,口中更是谈吐不清地说:“酒呢?酒呢?”

    也不知那当官的出于何种缘故申时便急匆匆地离开了月下逢,而倾心晚上也以累了为由,早早地回房休息了。

    高瞻当然知道这些,所以他此刻直奔倾心的院子,未有半点停留。他去过那儿很多遍,虽然他从没进去过。但他知道她的门在哪儿。他轻易躲过月下逢的守卫,到了倾心的门前。门前院里的树上有朵血色的花,很美,他却没去欣赏。

    他直接撞了进去。

    10

    她死了。

    像是睡着了一般。

    高瞻醉倒在血花的尽头,两行泪光,催他断肠。

    院里树上那朵血色的花也忽然落下,就此凋零。

    有人来了,来人提着刀,高瞻睁开了他迷糊的眼,却怎么看也看不清来人的面容。

    死亡的刀向着高瞻快速走来,高瞻打了一个寒颤,瞬间清醒过来,紧握住他的刀,与来人拼杀。

    高瞻武功很高,他也的确是醒了,可他的心却死在了梦里。所以他不敌,只能退守到血花尽头。

    来人嘴角微扬,似在嘲笑。

    来人撕去右臂的衣衫,故意露出肩上的纹身,慢慢朝他走来。

    高瞻将刀紧握,双眼红的似火。他怒了,于是他出刀了。

    刀相碰了,碰出了火花,亦沾满了血花。

    院里树上的花都落了,高瞻倒在她的身旁,眼中闪过最后的温柔,便再无秋冬。因为,他死了。

    11

    高三章怀里抱着泮儿,他已离城有十里远了。

    他现在在一家小客栈里。

    大哥去杀他最为之倾心的女人,不知成败。嫂嫂也不知去了何处,还留下泮儿拜托他照顾。

    他突然发现眼前的天空变得不一样了,他得撑起一片天,他得照顾好泮儿。

    客栈外传来了说话的声音,他将刚睡着的泮儿轻轻地放在床上,打开窗,正好见着一辆马车停在了客栈前。在那马车中缓缓走出一个戴斗篷的人,看身形,是个女人。高三章不关心从马车里出来的女人,他只关心高瞻是否能来。

    高三章的手已经放在了窗上,但他却停下了他关窗的动作。因为那个女人解下了她身穿的斗篷。

    他呆了。

    因为那个女人是他为之迷醉的女人——倾心!

    恰在这时,从那阴冷的夜色里走出一个瘦瘦的人来。

    倾心问瘦瘦的那人:

    “死了吗?”

    “死了。”

    “确定吗?”

    “确定。”

    这简短的对话让高三章脑子一时间嗡嗡地响个不停。

    “大哥!”高瞻在他心里的形象越来越清晰,却又越来越模糊,他哭了。

    他关上了窗。

    而窗外。

    月明星稀,乌鹊南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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