拥有一个两小无猜的童年玩伴是一件幸运的事,如果没有芸芸,我上学前的那几年时光要孤单很多。回头想想,那时候的我们虽然没有像如今的孩子那样广阔的知识面,却很成熟懂事,我们从来不会争抢什么,不会凡事首先想到自己以自我为中心,从来不会吵架,我们就像一个整体,她住村头,我住村尾,作为村里仅有的两个同龄孩子,在这个山边小村里,彼此陪伴,一起度过了人生中最初的那段时光。
她家门口的路边堆放着一摞大石板,斜立起来紧挨着靠在一起,高低错落,我总喜欢爬上去坐在上面,像开拖拉机一样,她也经常跟着爬上来坐在旁边,那天傍晚,天色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暗下来,我们还是坐在石板上,我突然模仿起了电视里反派那夸张的大笑声,笑声未止,后面她家屋子里也传来了一阵正常的笑声,她姐姐在屋里笑着大声问道:“那是谁笑出来的?”
每次在她家里,我都会随手摇一摇那堵看起来随时都会倒的墙,我真怕自己一不小心就把它摇倒了,但就是管不住自己的手,她看到我摇总会不疼不痒地叫我别摇了,再摇就翻倒了,我好奇的却是为什么晃成这样的一堵墙却能一直坚持着不倒,所幸直到她家拆掉重建,我都没有把它摇倒。
虽然那个年纪的孩子在性别表现上还不明显,但还是会有一些男女差异,一天,她突发奇想地要回家换衣服,这是作为男孩的我无法理解的,大白天换什么衣服,但还是和她一起去了她家,没有看到大人,走到卧室里,她站在大床上就开始脱衣服,虽然有点尴尬,但我并没有回避,站在床前看着她顷刻间就把衣服裤子脱了个精光,光溜溜的一丝不挂,那是我从没见过的景象。
她看我在看她,有点不好意思地让我不要看,虽然我也觉得不好意思,但并没有移开视线,好奇地盯着那个与我不一样的地方,她也就不管我了,自顾自地穿起了另一套衣服裤子。
我总觉得,我们生在了一个恰到好处的年代,生早一些的话日子还很艰苦,生晚一些乡土气息又没有那么浓厚了,我们正好就降生在了一个各方面都很均衡的时间点,这是一件多么美好的事,但是,如果没有彼此的陪伴,也就不会有那么多美好的记忆了。
那可能是许多人一辈子都不曾有机会经历的生活,一起捕捉吵闹的知了,一起在夏天的水库里戏水,一起在山涧小溪中翻找石蟹,一起采撷烂漫的山花,一起攀爬裸露的山岩,在我们那个小小的世界中,只有善,没有恶,只有美,没有丑,只有快乐,没有烦恼。
当背起书包开始上学之后,这一切美好都如断掉的音弦般戛然而止了,她没有像我们约定好的那样和我坐在一起,我去拉她,她坚定地不肯起身,我只能失望地走到后面随便找了个位置坐。
当老师提醒想换班级的趁现在还可以换时,她跟同桌起身小跑着跑出了教室,那是我第一次对她感到陌生,也是我那天心情最低落的时刻,就好像她一直以来都是我生活中的一部分,和我是一个整体,却突然消失不见了,毫无预兆,不留痕迹。
我不知道从那之后,我们还有没有像之前那样一起玩过,当学前班结束,我们两个班级又合并成了一个完整的一年级,虽然在同一个教室,但座位不在一起的男女生并不会一起玩。
刚开始时,放学路上我们是一起回家的,但不知是什么原因,也许是因为同学的取笑,我们开始拉开距离走,她在前面,或者我在前面,一路无话地默默走着,渐行渐远,直到再也走不到一块儿。
每个人都在成长变化,小学六年,看着她渐渐长大,也看着那个我熟悉的芸芸在她身上逐渐模糊,消失,我们再也没有任何共同语言,我不知道自己在她眼里是如何变化的,但她在我眼中已完全变成了另一个人,一个我并不希望她曾经是芸芸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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