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处是西晋时义兴阳羡(今江苏宜兴)人。父亲周舫,担任过吴国鄱阳太守。周处幼小时,父亲便去世;从小身体很瘦弱。但是他长到十八九岁时,却成了一个高大汉子,有惊人的膂(音lǚ)力,一般十几二十人不敢拢他的身。他不爱读书,喜欢喝酒,打架闹事。还喜欢打猎。有时连带把别人的鸡呀,鸭呀捉了去,把毛一挦,糊上泥巴,在篝火里烤着吃,谁要是说他,就带一伙人准把这个人家砸个稀巴烂。因此地方上的人都很厌恶他,又很怕他,不敢把他怎么样。只要他走到哪里,哪里的人就一窝蜂都跑了。
日子久了,周处也不免感觉到为人所厌弃的况味。心想:怎么啦,我成了一个吃人的老虎?有一天,他遇到乡里一个有声望的老人,老人不便避开,但见到他,不由皱起了眉头。周处主动走向前去,向老人作了一个揖,说:“老人家,今年风和雨顺,眼看是个丰年,怎么闷闷不乐呀?”老人叹了一口气,说:“三害未除,哪来的快乐?”周处便问道:“什么是三害?”老人说:“南山上的白额猛虎,长桥下的蛟龙,再加上你周处,不就是三害吗?”周处听了,不由沉思了一会,然后诚恳地说:“如果是这三大害,我周处定能除掉它们。”老人说:“你要是能除掉它们,那是地方上的大喜事,全乡人都会感激你的。”周处没有再说话,告辞老人走了。
第二天,周处揣上一袋干粮,带上弓箭,只身来到南山。这里树高林密,阴森森的,仰望不见天空。周处选择一处空地,在一棵树上隐藏下来。等了一个上午,不见老虎的踪影。他吃了一点干粮,又继续等。到天近傍晚时,还是没见到老虎,一直瞪着的眼睛都觉着疲倦了,周处心想:今天算白等了。正当他想收起弓箭回家时,突然间,猛听得一声虎啸,寻声看去,只见从密林深处窜出一只吊睛白额猛虎来,身长一丈多,张牙舞爪,向周处藏身的树下扑来。显然,它闻到了生人的气味。周处身上顿时一阵寒栗,但很快镇定下来,左手持弓,右手搭上一只药箭,尽平生力气,朝猛虎射去,正中虎的左眼。虎受伤后,又一阵大吼,震天撼地,朝树上猛扑,差点把周处震落下来。周处又补一箭,射中老虎唇中,加上药性发作,猛虎震颤一阵,倒下了。周处跳下树来,用脚踢了踢,看老虎确已死去,才拖着疲乏的身子回家来。在家中休养了几天。到第五天,周处起了一个早,饱餐一顿,结扎停当,带了一把锋利的匕首,来到长桥。只见桥下水流湍急,一片混浊。果然有条蛟龙在水中恣意嬉戏,以鱼果腹。水面上还浮着一具被它咬烂的人的尸体,十分恐怖。周处定了定神,脱下上衣,光裸着上身,手握利刃,从桥上一纵身跃入水里。蛟龙以为又是送上口的食物,扬鳍鼓鬣,向周处袭来。周处一闪身,蛟龙从周处身边擦过去。周处在水中一翻身,骑到了蛟龙的背上,他左手紧紧抱住蛟身,右手举起匕首,尽生平气力,朝蛟龙头部刺去。蛟龙的鳞片很厚,匕首只浅浅刺中蛟身。蛟龙负痛,摇头摆尾,上下翻腾。周处只是紧紧抱住蛟龙不放。蛟龙或沉或浮,游了几十里,周处死死抓住蛟龙耳鬣,紧贴蛟身,腾出右手,举刃乱刺,蛟龙血水把江面都染红了。一直搏斗了三天三夜,蛟龙终于被周处杀死。周处把蛟拖到岸边,割下蛟首,返回家乡。
周处乡人见周处下水除蛟,蛟与人边搏斗边漂流,已过去了三天三夜,乡人以为周处与蛟都同归于尽了。加上猛虎已死,三害并除,于是在乡里大开喜庆筵席,鸣炮舞狮,十分热闹。等周处拿着蛟头出现在庆祝宴席上时,大家都呆了。周处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便向大众一拱手,说:“是我不好,有累众位乡亲。现在三害已除,乡亲们从此可以安居乐业,我周处也就从此告别,另寻出路了。”说完,周处离开了家乡。周处知道当今最有学问的人是吴郡(今江苏吴县)二陆:陆机、陆云两兄弟。他们是原吴国大都督陆逊的儿子,学问渊博,人皆敬仰。周处去拜访他们。陆机不在,见到陆云。周处把自己的身世经历述说了一番,末了感慨地说:“我想痛改前非,努力学习,徐图进取;只是我年岁已大,恐怕今生今世,是一事无成的了。”陆云问他多少岁,周处说即将满三十。陆云说:“古人所看重的,是朝闻夕改。怕的是没有立下一个志向,不必考虑名声地位。孔子说过,三十而立。你正当壮年,怎能消极无为呢?”周处听了,幡然醒悟,于是立志笃学,钻研传统经典,边学边思,结合自己的经历体会,深刻领会做人的道理,品德与学业都迅速长进。苦学三年,事迹传到地方官吏耳里,于是推举他出来做官。
晋惠帝时,周处担任了御史中丞。这是一个专门检察弹劾官吏们不法行为的官。周处严于律己,公正执法,不避权贵,不徇私情。梁王司马肜(音róng)为非作歹,朝臣们因他是王亲贵戚,无一敢言。周处却在朝廷上当众检举了他的不法行为,并将他府中主管中大夫张蕃绳之以法。司马肜因此怀恨周处。因为周处鲠直,得罪了不少权臣。这时,氐族人齐万年率众寇边,司马肜被任命为征西大将军、关中都督,领晋兵抗击。权臣恨周处,向晋惠帝进言:“周处是名将之子,让他打先锋,肯定旗开得胜!”愚蠢的晋惠帝不辨贤愚,依言命周处为前锋,隶属司马肜领导。司马肜果然挟持前怨,蓄谋报复。当时齐万年领兵7 万,屯扎六陌(今陕西兴平)。司马肜命周处领5000 人出击。周处已看透司马肜的用心,他离京前就作好以身殉国的思想准备,但对司马肜如此明目张胆的报复行为,还是提出了抗议。周处说:“以5000 兵进击7 万敌军,如果没有大军支援,肯定会覆灭。我死不要紧,怕的是使国家蒙受耻辱。”司马肜厉声说:“军令如山。不依军令,即依军法。”又冷笑一声说:“你是怀疑本帅不发后军支援吗?”周处满腔忠愤地走出了行营。
这次战斗,从早晨战到傍晚。周处率将士奋勇直前,与敌人鏖战,晋兵死伤大半,氐兵死亡万人。夕阳照着旷野,大地一片血红。司马肜未派一兵一卒支援。周处终于弦绝矢尽,一刎殉职。周处改过自新,成为有坚定信仰的一代忠臣。他虽然死于奸佞之手,但终于能够名垂青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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